第一百零二章 河泥生财 病愈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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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次因为监管维护不善,鸡鸭腐坏造成丢弃和损失,甚至连人都吃不了,分红和月例被扣让人头疼,发生在眼前的浪费更让认无法接受。

    离开了屠宰分割的场院之后,朱达神情平静不去说,众人神情都是轻松了不少,朱石头脸上还浮现出笑容。

    初来这“河边新村”的话,会以为这边是一个个大场院组成的,在外面看只能看到院墙,可只有走到这边之后才会发现还有另外的规制,这边能看到些低矮的屋子,成人出入恐怕要弯腰低头,环绕着屋子的是好大一圈篱笆,一直延伸到河边,更让人惊奇的是,篱笆和栅栏甚至扎进了河中,露出河面的也是密密麻麻。

    在这处濒临河岸的院子西边看着两扇小门,门外有几个壮健婆娘忙碌不停,时不时的就有少年少女提着篮子来到外面,篮子里面装着的都是禽蛋。

    来到这里之后,朱石头拍了拍朱达的肩膀,笑着说道:“晚饭喊着你两个师傅还有青云,都来家里吃饭。”其他人则是拱手抱拳,都是打了个招呼之后离开。

    只有朱达和周青云向着院内走去,门前的几个婆娘倒没那么恭敬,也是笑着打招呼让他们进去。

    “河边新村”这样的建筑规制并不常见,尤其这种连接成片的高墙大院,四里八乡的军丁百姓们,甚至郑家集的镇民们,所习惯的宅院都要矮小许多,这让在这里劳作的人们更不适应,压抑感是免不了的,就连朱达也是如此。

    可进了这个临河的院子之后,却立刻变得心旷神怡,栅栏毕竟不是密不透风的高墙,这个院子与河面连成一体,虽说河面上也有栅栏阻隔,可乍看却像开放通透,对岸的山河好像是这院子一部分,此情此景下,又有先前的对比,人的心情自然会好。

    夏日晴好,青山碧水,的确是一番美景,如果没有那么多鸭子的嘎嘎乱叫,和若有若无的排泄气味,这一切就更好了。

    临河所在是草窝子和沙滩地,从前的夏米河边当然没有这样的地形,这是为了方便鸭子生蛋和活动做出来的,当时风言风语很是不少,看笑话的人更不用说了,但见到效果之后都是惊掉了下巴。

    有二十几位少男少女在河滩地这边巡视,少年们都是布遮住口鼻,用小铲子将排泄物铲进专门的筐里,这么多鸭子每日里产生的排泄物当真不少,鸭粪之类说起来脏污,却是很有价值的肥料,粪肥另外的地方堆积处理,然后运到白堡村和下马村肥田,外村也有来讨的,那就要花钱或者拿东西来换了。

    本村和邻村百姓也不是白用这肥料,往往要用劳力来换,这规矩刚立起来的时候,可不止一个人念叨,说“朱家连便溺都要做生意”,但看了朱家以及向家还有李总旗家田地的长势,任谁也都知道这生意让人不舒服,可还是得做。

    等一年过去,也没什么人念叨埋怨了,看看自家田地的收成,大家都琢磨着是不是明年多弄些,或者去山里开几分荒地,这日子还能上一层。

    “除了这便溺的生意,河底的生意也做得,这是财神童子下凡......”,这也是村民们的话,开始朱家和他们用一样的肥料,后来却改用养鸭河段河底下的河泥了,这看着黑乎乎的,肥力却更壮,原本朱家的田地只能说是中等,可这两年养下来已经是上好的肥地。

    议论闲谈是小事,不过大家也知道河泥肥田了,白堡村和下马村周围的几条河沟还有那些半废弃的水渠都成了抢手货,被村民们清理的干干净净,里面的淤泥自然被拿来施肥翻田,这么做又有连带的好处,淤泥清理干净之后,沟渠通畅,又有利于灌溉。

    肥力加大,灌溉又跟得上,白堡村和下马村的收成当真是大涨,村民百姓家家都是欢呼雀跃,再加上在“新村”劳作所得,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过得好像在好年景过年”。

    没有人忘掉这两个村子是大同左卫的百户堡,收成大涨日子好过之后就更不会忘掉,千户和指挥们在第一年就惦记上了,只是这两个村子却有一位秀才和一位巡检的面子,实在不好下狠手,而且这村子本身就有武力,几十条青壮汉子多少有个队形,举着削尖烤硬沾过脏污的木枪,也不是好相与的。

    大同左卫也没多少硬来的底气,原本卫所里近百骑马的家丁,可杨雄得了军中的实职上任,为了能坐得住坐得稳,除了把自家武力带过去之外,还大力招募卫所里的骑马家丁。

    大凡是能战善战的青壮精锐,心里都是有几分念想的,不愿意做些催租欺人的打手,能跟着到军中效力,能去阵前厮杀博个功名富贵,这才是他们心中所愿。

    结果杨雄一去上任,大同左卫真正能打的骑马家丁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没胆子图享受的,这些人欺压下平常的百户村寨还行,对付白堡村这种已经抱团又有靠山的就有心无力了,何况背后还有读书人和土豪,加上大同左卫的将门一直没有完全消化私盐生意,所以就这么放了下来。

    这种“生产队”与“供销社”结合的法子,放在朱达的那二十多年人生中不值一提,可在这个时代却先进无比,等于是在这死气沉沉的大同左卫和怀仁县点燃了“市场经济”这把火,或者说把原来微弱可以忽略不见的火苗烧起来了,郑家集的兴盛让怀仁县和大同左卫都跟着收益。

    卫所的将门,县里的官吏豪强,都在这兴盛中得到了这样那样的好处,勉强算是做到了多赢的局面,再考虑到这块肥肉背后的尖刺,大家就这么旁观其存在。

    当然未尝没有人打着养肥了再下手的主意,只是没人想到朱达的产业会长得这么快,实力随之增大的同时,又有些若有若无的传闻,让很多人心存疑虑。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秦秀才刚过三十岁,对于读书人来说,还很年轻,顾忌他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个秀才,尽管大同边镇的读书人很稀少,更关键的是,秦川还有可能,三年一次的乡试,三年一次的会试,他还有在青云富贵路上的很多可能,现在得罪了,将来会有什么祸患,谁都不好说。

    对年轻读书人的顾忌,并不仅仅在大同边镇,整个大明都是如此,有理智的人都会这么想,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人物,这些年若有若无的传闻足够吓阻他们了。

    在这个大院子里女孩最多,她们或是在照看鸭群,或是在拾捡鸭蛋,还有的准备食料,这也是其他人不跟着进院子的原因,这边女人太多,颇有些不方便的地方,虽说穷苦偏僻地方不讲究礼教大防,可不是毫无在意。

    少女少年们都见到了朱达,正在劳作中的人是不能见礼问好的,鞠躬低头足够,朱达倒是不在意他们的礼数,他和周青云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应该过来迎接的人反倒不见。

    养鸭的这个院子是朱达的母亲朱王氏和李总旗的女儿李春花在管,朱达每次来到,她们两个都会热情相迎,朱家母子情深就不必说了,李家闺女的心意大家都看得很明白。

    不过没什么人觉得奇怪,甚至朱家父母和李总旗一家都有意无意的撮合,毕竟对朱家来说,总旗算是高贵门第,对于李总旗一家来说,方圆百里的确找不到比朱达更出色的佳婿。

    李春花当年很瞧不上朱达,可这几年父母和兄长不住的夸奖,她和朱达公事私事接触的也不少,好感慢慢也就养成了,每次见到朱达总有些小儿女情态,而朱达应对的落落大方更让这武家女儿心头乱撞。

    朱达对这个女孩倒没有太多心思,不然也不会落落大方的应对,但李春花比起她的同龄人来说健康和活泼许多,有一种天然的活力,这让朱达对她印象不差,但也仅此而已了,他的这种态度还引起了另一种误会,这个误会也有很多人相信,郑家集和白堡村这边很多人都猜朱达可能想娶秦琴。

    从功利的角度来看,娶个年轻富裕秀才的独女肯定比总旗的三女好处多很多,何况朱达和秦琴之间倒是真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意思,之所以大家没有坐实,因为秦秀才没有表态,从同样功利的角度来看,秦秀才把自己的独女嫁给个底层军户,尽管这个军户颇有才略,那也是不合算的。

    外人如何猜测,朱达懒得理会,他觉得自己还没到考虑这些的时候,现在的朱达,只是疑惑这边为什么没见到管事的人。

    “婶子她们在那边?那不是袁师傅?”作为一名射手,周青云的视力很不错,他立刻发现了。

    听到这话朱达愣了下,心说袁标袁师傅不是喝了药在床上躺着吗?怎么会来这边,顺着周青云的指点看过去,看到自己母亲和李春花搀着一个人,和袁师傅还真像.....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向那边跑了过去,。

    “袁师傅,你怎么起来了?”等跑到跟前后,朱达甚至都没顾得上和母亲打招呼,直接惊讶的发问。

    这边还真是袁标袁师傅,从白堡村来到河边新村也要走个两三里路,对于成人孩童都很简单,可方才袁师傅咳嗽的已经站不住了,怎么能走过来,更古怪的是,每次旧伤发作的苍白脸色此时居然很红润。

    “这边风景还真不错,倒像是什么桃源的。”袁标站在那里念叨一句,他此时的精神很好,居然不用人搀扶。

    说完这句,袁标才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刚才醒过来,这身子熨帖的很,几年都没这么舒服过,趁着有精神出来转转,没准这旧伤全都好了。”

    旧伤这就痊愈?那可是好事,朱达下意识的高兴起来,还没等他说话,却看到自己母亲朱王氏表情不太对,尽管也带着迁就的笑容,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是强自欢笑,倒是站在一边搀扶的李春花有些不知所措。

    “那真是太好了......”边上的周青云却欢呼出声。

    “等袁师傅身体好了,我和青云陪着你去大同走一圈,袁伯你不总念叨着那边,还要去偏关看看吗?”朱达也笑着说道。

    偏关是山西的水陆码头,陕西和山西陆路和水路的交汇地,也是山西总兵驻地,后世尽管没什么名声,可如今却是数得着的繁华处所,差不多能和大同相提并论了。

    袁标笑着摇头,缓声说道:“去什么偏关大同,我领着你们去京城和开封走走,要不就沿着运河向南去。”

    听袁师傅这么说,朱达跟着兴奋起来,他一直想要看更广阔的天地,对这个时代了解更多,但没能力和资本走太远,也脱不开身,可现在就不同了,有见多识广的袁标领着,那么路上一定会精彩的很,不用担心安全,能涨很多见识,当然,现在手里银子不缺,路上也会很舒服。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朱达却看到母亲冲自己使眼色,从开始他就觉得母亲朱王氏有些不对劲,朱王氏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要说袁标这伤疤做派的确会让平民百姓害怕,可那是刚认识的时候,后来熟悉了也是和向伯一般对待,袁标见多识广,又是个风趣人,上上下下对他很亲近,怎么今日这般?

    朱达又看了眼李春花,女孩现在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李春花毕竟是女孩,心思很细腻,平时虽然努力和朱达亲近,可今天明显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到底怎么了?

    诧异之余,他突然意识到不对,母亲的强颜欢笑和眼神中掩盖的情绪朱达看出来了,是悲戚,是哀伤。

    想明白这个,朱达突然感觉到心口抽痛,哀恸和悲伤涌上,这那里是什么病愈的奇迹,这是回光返照!

    “.......还想去边墙走走.......”老人在一旁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