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辞疏

浣水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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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江书鹏出门落实装裱之事,因要赶江舜诚寿宴时让亲朋鉴赏书画,时间显得匆促。

    周老先生年岁大了,又赶年节,不愿出门。张老先生倒是愿意帮忙,又说上回从右相府回去后,亦将熬制好裱浆法子教给儿子张掌柜了。

    江书鹏带了张掌柜回府,立时带了熬裱浆材料进了清音轩小厨房,特意令下人给张掌柜与朱武收拾了两间客房。

    吴王一边瞧了许久,看朱武亲自动手裱画,这样小心翼翼,朱武爱书,亦爱书法丹青,朱宅里就专门有一座藏书阁。

    申时一刻,吴王方别了朱武,离了清音轩,刚出院门,一名胸前挂着“夏”字牌侍女迎进跟前,禀道:“吴王殿下,安西郡主南花园凉亭等候多时。”

    素妍等他!此念一闪,吴王满心都是活,朗声道:“带路。”

    曲径幽深,越过假山,跨过小桥,抬头就看到一座凉亭,里面依昔有三个少女身影,一个着侍女服侍丫头正立中间,兴味颇佳看着两个对奕少女。

    笑笑欠了欠身,退出凉亭。

    白芷给吴王沏茶递点心,旁瞧了片刻,只听展颜轻叹:“姑姑,我又输了!”

    “你棋艺比上一局有所进步,多练练就好。我之所以亦教笑笑,便是让她多陪你练练。”素妍将一枚枚棋子捡回棋盒,笑问:“吴王殿下可有兴趣下两盘,展颜,你看我们下下。”

    吴王记忆里还未与素妍下过棋,当即坐到展颜位置上。

    笑笑按捺不住,她听人说过,柳飞飞以前就是渔村女。一身本事,都是素妍教,心下羡慕,也想变得和柳飞飞一样,听素妍说要教她下棋,是把她乐坏了。

    展颜冲笑笑一招手,她就进了凉亭,白芷也站一旁看着,展颜时不时解说两句。

    吴王很发现,素妍身边丫头也是懂棋。只是棋艺不佳,但是这点就让他意外,回府不久。就能连着武艺不好丫头上阵杀敌,看来她亦是费了一些心力。

    下了一半,吴王有些吃力,他很看出,素妍棋艺不俗。她始终是应付自如,素妍凝重下棋样子很让人着迷,那双眼睛闪着星子般光芒,还有份他其他女子身上看不到自信,不是骄傲,不是自负。而是满满自信。

    素妍还是决定相求吴王。“殿下能帮我一个忙么?”能求人则求人,干吗得憋肚里,与己为难。看身边亲人为难。

    吴王抬头,有些期待,“你说。”她求他,证实她心里有他位置。

    “师妹柳飞飞与我六哥两情相悦,我娘不同意这门亲事。我想请吴王与皇上求个恩典请旨赐婚,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吴王没想她会说出这事。道:“你要用圣旨来压你娘?”

    “不是压,如果等六哥向柳师妹提亲,只怕是不成。柳师妹孤苦一身,没有家人,我是她亲近人。我若不为她设想一二,这事只怕拖个三五年也没个结果。好法子,是求皇上下旨。”

    素妍可不想浪费唇舌去说合,她听说慕容氏想为柳飞飞说情,才刚提了半句话,就被虞氏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以沈氏嫁入江家二十多年谨慎小心来看,自不敢提这事儿。江书鸿、江传嗣被立为世子、世孙圣旨还未下呢,沈氏不会这当口惹虞氏不痛,就是张双双也不会提。

    她们不提,不会帮柳飞飞和江书麟。她们都知道虞氏这事上态度,是无论如何了也不会答应了江书麟与柳飞飞亲事,虞氏眼里,柳飞飞就算被封为郡主还是一个渔村女。

    吴王莞尔一笑,带着几分邪/魅,明亮神色里令人正邪难辩,几分暧昧,几分霸道,几分不甘,混于一处,竟是这样诱惑人心。“本王帮你,可有好处?”他对她心,她该明了才是。

    素妍想了想,“用两县沐食邑换免死金牌,殿下以为这笔买卖合算么?”她得了两县沐食邑,特予恩准“世袭罔替五代”,这可不是随常人能够得到恩典。

    他宁可要她答应:我愿意嫁给他。

    出乎他意料,她宁可放弃两县沐食邑,也不提嫁他事。

    展颜低呼一声:“姑姑。”

    两县封地就换块免死金牌,着实不明白素妍到底想什么。

    吴王问:“你不是开玩笑?”

    素妍早就拿定了主意,应该说回来路上,她便想好了,如果自己真立有奇功,她愿意拿这份功劳换取皇帝应允平安。“殿下看我像开玩笑么?素妍寸许功劳不足封赏两县。宁西郡主自幼随杨元帅征战西北,劳苦功高,得两县封地那是皇上恩典,可我前往西北不到半年,就得此厚恩,愧不敢受。我真心要放弃两县封地,求皇上隆恩换块免死金牌。”

    吴王继续落定棋子,缓声道:“此乃大事,你不与你父兄商议?”

    “这是我自己事,我可以做主。还请殿下为我周旋说情。”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即便是边城重地,只要打理好了那两县之地,足可以护佑后世子孙。

    吴王突然有些看不透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决定这样做。

    “按照常理,如要请辞封地,是要通过礼部向皇上递交辞呈折子。”

    素妍加坚定自己抉择,“好,我立马就写折子,正好你,你帮我看看可否妥当。”

    令白芷取了笔墨来。

    一盘棋下完,素妍认真地草拟折子,又令白芷去书房大丫头那儿取了专用朝廷空白奏疏,吴王看着指点了一番,素妍按照吴王所说格式,认真抄录好。

    吴王看了一遍:“你这折子有意思,半分赘语都没有。”

    “我边城瞧过杨元帅、左肩王他们写折子。华词丽句占了六成,正经话多有两成,剩下两成都是赞美、恭维之语。满篇赘语,皇上看着也费神,有事说事,方直截了当。”

    “你字写得好,皇上喜字写得好臣子,这也是皇上为何宠信你三哥之故。”

    素妍含着浅笑,这些年她如此用心学习,总算练了一笔还算不错书法、丹青。“殿下觉得这折子不越矩吧?旁处可都合规矩?”

    吴王点头道:“干脆简单。又不失情真意切,甚好!”

    她欠身行礼,“这两件事还望吴王成全!素妍感激不。”

    吴王道:“你且放心。明日我便当面呈给皇上,也会替江书麟与柳飞飞求下一道赐婚圣旨。”

    “多谢吴王!”

    又说了一阵,见天色渐晚,吴王带着奏疏,离了右相府。

    展颜面露敬重之色。“姑姑这般干脆,封地说请辞就请辞,换作是我,可是舍不得。”

    “身外之物,当舍便舍,我心里父兄和家人平安胜过一切。”

    展颜不会明白她。她当年亲眼目睹过父兄被斩首于菜市口,而她却无能为力,那种倾世绝望。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无助与痛苦。那时她便觉得,要是一切可以重来,她倾一切也会守护家人平安。

    荣华,不过是过眼云烟。

    富贵,亦换不来真正乐。

    “姑姑这话我听得不大明白。感觉姑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什么人似。”

    她说一切可不就是为了保护家人么。用免死金牌来保住家人性命。只是,她不知道又能保住几人。

    江传业沿着小径,身后跟着名贴身小厮,正慢吞吞地移来,近了跟前,抱拳唤了声:“姑姑、妹妹。”

    展颜道:“已近酉时了,祖父、伯父他们还清音轩?”

    江传业笑道:“还是姑姑面子大,这回朱武先生要亲自裱画呢。连祖父、三叔和我爹都赶到清音轩。”

    素妍惊呼一声,“怎能劳烦先生做这种事。”

    “三叔也是拦过,没阻住,就由了朱先生去。之前祖父与爹都怕误了好画,我亦旁瞧了一阵,看朱先生动作纯熟,连张掌柜都说一看就是常裱,大家这才放心了,我屋里正好有几幅书院先生所赠墨宝,正巧寻了,让张掌柜帮我装裱。”

    素妍道:“我与你说事,你亦得上得心才好。”

    “姑姑放心,我既揽了活计,自不耽搁。我有个同窗,家里正好是做印书坊,回头找了他,好好说,定会给咱们一个好价,到时候,姑姑只管收银子就成。”

    见江传业说得有门有道,素妍只笑着说:“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江传业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告辞。

    展颜似想起什么,道:“柳姑姑说,那牡丹花上蝴蝶,天黑之后就不见了,我回头得去看蝴蝶。”忽尔,又道:“姑姑,你把那幅《国色天香》送我吧?”

    素妍道:“这可不行,这是专门为一个朋友画。你若想要,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花,我另为你绘一幅。”

    展颜想了又想,她自小边城长大,瞧得多便是苹果、杏花。“苹果花如何?”

    “你可真是难为我了,苹果花是什么样我都没瞧过。”

    展颜有些不信,看素妍样子又很认真。

    素妍道:“绘幅《月季》如何?”

    展颜点头应了。

    姑侄二人散去前,素妍对白芷与笑笑道,“我是岭雪居士事,你们不可说与任何人。”

    “姑姑放心,我已经叮嘱过笑笑了,她虽然贪玩,但嘴还是极紧,不会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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