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命流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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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倾盆,如墨的夜色中透着森森的寒意,笼罩在条谷城内,一片寂静,只有雨点滴落的声音。

    梆……梆!梆!梆!

    四更到,一个穿戴着斗笠蓑衣的更夫走过萧府大门。

    隐约间,老更夫似乎看见萧府围墙边的巷子里有人影在晃动,于是他走了过去正要查看,不想黑暗里忽然有一道银光闪过,老更夫不及发出惨叫,便被一黑衣人以快刀砍翻,血溅一地。

    雨中,黑衣人走了出来,踢了踢那更夫的身体,见已经没了动静,这才往黑暗中挥了挥手,于是,空无一人的小巷里,顷刻间多出了十几个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行动有素,组织分明,而且身手显然不凡。随着其为首一人轻喝一声,十多名黑衣人立刻纵身,轻而易举的翻上了足有丈高的院墙,直往萧家内府杀去。

    ……

    条谷萧家,也算是江湖名门,其祖传的神歌鬼舞诀被天上天列入大荒江湖榜十大奇功之一,自有其非凡之处。百年前,条谷萧家先祖萧柳茂更是曾以一身神鬼莫近的神歌鬼舞神功,纵横江湖,名动大荒。如今的萧家虽已没落,但底蕴犹在,放眼江湖倒也没有人敢小瞧萧家。

    但今夜这大雨之中,萧柳茂留下的百年威名,似乎已经到了终点。

    一番惨烈的厮杀,突入萧府之内的黑衣人在损失了近半之后,终于重创了萧家家主萧南云。

    此刻,雨依旧在下,不曾停歇。

    黑暗中,萧府内四处都是被杀之人,鲜血将整个院落染成一片血红,却又被雨水无情洗刷。夜幕下,虽然看不见那令人心悸的颜色,但是刺鼻的血腥味却是无法淡去,弥漫在这夜里。

    雨下,萧南云杵剑立在院中,身上的伤痕触目尽心,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染红了一地,但是更令人恐怖的却是他那发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前方,满是悲伤与愤怒的嘶吼道,“畜生,你们有种冲我来!放开孩子!”

    在萧南云前面的是仅剩的七八名黑衣人,其首领也是手执一柄长剑,而剑的刃部却是搭在一个半大孩子的肩头。

    这孩子便是萧南云的独子萧随风,刚过了八岁生日,原本已在睡梦之中,却是被这些黑衣人给擒了出来。懵懂中的他还没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便看见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母亲都死在那群黑衣人的手下,而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也是被那些黑衣人给围攻重伤。

    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怎的,黑衣人的剑虽然已经搭在了身前,但这孩子却是不哭不喊,甚至连身体都没有颤抖一下,只是直直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

    为首的黑衣人虽然奇怪,但此时心思却也不再这小孩儿身上。见萧南云已然陷入癫狂状态,黑衣人首领不由冷笑一声,道,“萧南云,想要回你的儿子其实也简单,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这些黑衣人夜袭萧府,萧府上下十三口,眼下除了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就连自己老父和发妻都死在这些人的手中,实是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血仇,但是此刻萧南云却是咬着牙狠声问道,“什么交易!”

    黑衣人不动神色,但剑锋却是提上,抵在了萧随风的脖子。萧南云见此不由目眦欲裂,仗剑便是要冲上前来,但终究只能忍住。黑衣首领见此口中发出一声冷哼,这才说道,“交出神歌鬼舞诀,我或许可以留这小子一命。”

    萧南云眼中寒光闪烁,到此刻终于知道今晚这劫数由何而来。

    萧南云的心思刚刚转动,但不想一直没有出声的萧随风却是忽然喊叫了起来,“爹爹不要管我!孩儿不怕死,杀了这些恶贼替母亲报仇……”

    萧随风这一声喊叫出乎所有人意料。

    制住他的黑衣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怒,手中长剑一抖,看似用剑身轻轻的拍在萧随风的后颈,但力度之大,却是直接将瘦弱的萧随风拍倒在地,噗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黑衣首领还嫌不够,作势便是要一剑斩下,萧南云见此心中痛惜万分,不由喊道,“住手,我给你便是!”

    “爹爹!”

    萧随风口中惨叫,但萧南云看了他一眼,却是跌跌撞撞的走入了内屋,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是多了一卷帛书。

    这便是萧家传承百年的神歌鬼舞诀了!

    那黑衣首领见此眼中一亮,便要命人取来,但萧南云却喝道,“站住,先放了我的孩儿,否则我便震碎这神诀!”

    黑衣首领闻言冷哼一声,道,“本人自然说话算话,我放了这小子,你可将神诀丢过来。”说着,黑衣首领向四下使了个眼色,然后揪起萧随风那瘦小的身子便是向萧南云扔了过去,口中还大声喝道,“神诀拿来!”

    黑衣人这大力一扔,萧随风不过还是个孩子,摔在地上即便不死也要葬送半条命。萧南云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其他,将神歌鬼舞诀丢出之后连忙是扑了过去要接住萧随风。

    眼见神诀被萧南云丢出,黑衣首领眼中一亮,纵身跃起,便是要将那神诀抢到手中。与这黑衣首领一同行动的还有另外两名黑衣杀手,只不过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神诀,却是执刀仗剑从两侧向萧南云袭去,欲趁机致萧南云以死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异变突起。

    黑暗之中,一道寒芒闪过,随即又一个黑衣人倏地从屋顶上冲下,手中一柄长剑直逼那黑衣首领,竟然也是冲着那神诀而来。黑衣首领眼看神诀到手,正当欣喜的时候,不想暗中有人偷袭,且来势如此凌厉,仓促间哪里能正面相抗,只能在空中强扭身体,虽然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必杀一剑,但眼看到手的神诀却也落到了后来人的手中。

    而就在半空中神诀易手之时,地面上也有一场生死厮杀。

    两名黑衣人虽然从左右两侧一齐杀出,但是萧南云却也料想到了如此,因而在接住萧随风的下一瞬间,便是立刻回剑刺杀。萧南云也算一代高手,但此时毕竟已是英雄末路,身受重创又分心于萧随风,于是面对两大高手合力袭杀,他虽然抢先出手,一剑挑杀了左手执刀的黑衣刺客,但终究没能躲过背后的一剑。

    “爹!”

    一剑穿心,鲜血溅了萧随风满身。萧随风终于哭了,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之中,名震江湖的一代高手萧南云就此落下帷幕,倒在这雨夜里。

    萧随风伏在萧南云的身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而此时那黑衣首领也已经落到地上,单手翻动,连点胸前四处穴位,又一掌猛然拍下,吐出一口黑血,这才终于将刚才因强行运功而导致积郁在胸中的真气疏通,顺畅了血气。

    但血气可顺,心中的怒气却是顺不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为了夺取神歌鬼舞诀,自己精心设计了这雨夜袭杀,手下高手齐出,在付出了如此惨重代价之后,眼看就要得手,却被人算计,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这叫人如何不恨?

    黑衣首领的眼中满是愤恨,恨不得生食那偷袭之人的血肉。

    此刻,偷袭之人虽然已经逃出了萧府,但黑衣首领自然不会就这么放手。扫了一眼见萧南云已死,那黑衣人便也不再将伏尸而哭的萧随风放在眼中,吩咐一黑衣杀手留下处理后事,便是立刻带着剩下的几名黑衣人翻墙而出,循着那偷袭之人逃走的方向追寻过去。

    留下处理后事的黑衣人对萧府之人的尸首熟视无睹,只将被萧南云所杀的黑衣人的尸体都搬到了一起,撒上了化骨粉,毁尸灭迹。一切做好之后,他方才提剑走向了萧随风。

    此时萧随风已经没了声音,雨水打在脸上,也看不出他是否还在流泪。只见他沉默的跪在萧南云的身边,紧紧的抱着萧南云的承影剑,手已经被剑刃割破也浑然不知,只是失魂的跪着。

    那黑衣人走到萧随风的身边,慢慢的举起了手中长剑指向他,正准备将最后一件事情给彻底了结的时候,黑暗中忽然有一个沧桑的叹息声传来,“不过是个孩子,又何必赶尽杀绝。”

    黑衣人闻声脸色骤变,正准备抢先一步杀死萧随风永绝后患的时候,只听见呼的一声,一根竹竿忽然从黑暗之中飞了出来,直接砸向了那黑衣人。正欲痛下杀手的黑衣人感觉到危险,无奈只能放弃萧随风,回剑阻挡。

    竹竿打在铁剑上,顿时铁剑寸寸断裂,黑衣人惊骇之极,不及躲避,只感觉胸中气血震荡,瞬间倒飞了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

    而就在此刻,院墙角落,不知何时竟然是出现了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人,驼着背杵着拐杖站在雨中,正看着萧随风,显然,便正是出手之人。见此那黑衣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那老人,挣扎着似乎要站起来,但终究只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萧随风站了起来,依旧是紧紧的抱着萧南云的承影剑,眼神木然的看着那驼背老人。

    “跟我走吧。”老人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

    但萧随风却是扭头看向了那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随即一言不发的拖着那几乎要和他身高一样长的承影剑,慢慢的向着那黑衣人走了过去。

    驼背老人见此,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老人当然知道这孩子想要做什么,他不愿杀人却也不惧杀人,倒是并不将那黑衣杀手的生死看在眼中。只不过,一个如此年纪的孩童便要握剑杀人,老人仍旧是有些不愿看见,便想出言喝止,“不要杀他!”

    但萧随风却罔若未闻,稚嫩的双手握着冰冷的剑,脸上带着一丝与年纪不符的冷漠,狠狠的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