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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了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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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车里说话的时候, 餐厅里, 江放取代了徐翘的位子,让服务生收拾了食物残渣, 拿了副新碗筷, 可怜兮兮地涮起了餐桌上剩下的半盘牛肉。

    程家人效率极高地作好了善后处理, 餐厅已经恢复井然秩序。

    江放本该离开, 却因为程浪一句“照看着点她朋友”的交代愣是没走成。

    虽然他觉得,对面两位女士看上去非常自立自强,根本不是“嘤嘤嘤吓坏了”的小姑娘, 完全不需要他照顾。

    那么他就照顾一下自己饥肠辘辘的胃吧。

    朱黎和郁金已经吃得七七八八, 面对江放“给我吃点剩菜”的卑微请求当然不会拒绝,不过看对面人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模样,还是愣了愣。

    “你们没吃饭啊?”朱黎跟江放好歹是去年在酒吧一起摇过色子的关系,稍微熟悉些, 主动与他搭腔。

    “你看浪总像是吃得下饭的人吗?”江放一边涮肉,一边答, “可怜我这大过年有家回不成, 舍胃陪君子。”

    “哦,”朱黎点点头,“看不出来你们男人也这么腻歪。”

    江放叹息着摇摇头:“我昨天本来要回国, 被浪总拉了喝酒, 心想赶不上飞机了,跟家里说一声,好家伙, 我爸一听说我在陪浪总,下了死令,说我要是伺候不好浪总,敢回家过年,就打断我的腿。”

    “……”那你爸爸可真是高瞻远瞩,很懂人情投资。

    江放眼看对面两人噎住,吃了几口,想起什么,问朱黎:“那你这也是家里的意思?”

    朱黎想说她跟他那塑料兄弟情可不一样,话到嘴边,也懒得说矫情话,耸耸肩说:“陪锦鲤,攒人品,求来年财源滚滚咯。”

    江放搁下筷子,一脸“幸会幸会”的表情,举起酒杯:“同是天涯沦落人。”

    朱黎嘴角一抽,拿起酒杯跟他随意碰了一下。

    江放一杯酒下去,继续风卷残云。

    郁金张望了眼楼下那辆久久没有动静的车,低声问朱黎:“看样子会和好?”

    程浪和徐翘离开后的第一时间,三人头碰头地分析商量了一下情况,关于两人的分手原因,猜测出了一个一致认同的版本——估计是徐翘误会了程浪跟刚刚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而程浪又因为对方实则是个男人,难以启齿去解释这件事。

    现在好了,真相大白,在三人看来,问题应该解决了。

    朱黎还没答,江放先感慨:“再不和好,我这家都回不去了!”

    朱黎瞥他一眼:“谁叫你们浪总欺负我们锦鲤妹妹,活该。”

    “哎不是,我说句公道话……”

    江放把程浪这两天的状态卖了个干干净净,又说:“今晚他本来要回家吃年夜饭,思来想去放心不下徐翘,我说那你使点手段,把人弄到家里来嘛,他不肯,说他不想拿自己身上的任何钱权光环勉强她。我说那你去找她呗,然后我们就来了这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打听到你们的餐桌号,让服务生给他安排一个能够看到你们,但又不会被你们看到的位子。”

    江放一脸服气:“这不有病吗?我问他干吗呢?他说他就想看看徐翘,但又不想她因为自己的出现心情不好,没胃口吃饭。”

    朱黎和郁金也惊了。

    这不是传说中的舔狗吗?有生之年居然见到活的了,还是一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总裁。

    江放最后总结陈词:“平心而论,我真没见过浪总这个样子,一个男人,面子尊严通通都不要了,那是真豁出去了啊,你们也别太苛刻了嘛。”

    朱黎“啧”了一声,倒不是同情程浪,就觉得双方其实都有情有心,这么着挺难受,点点头道:“那但愿浪总这会儿能哄得我们锦鲤妹妹满意。”

    “怕就怕浪总现在卑微得不敢行动啊,”江放搁下筷子,“哎,要不咱给他俩点个火助助攻?”

    朱黎一挑眉:“我不做这么幼稚的事。”

    “这怎么幼稚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多他妈美好?”

    江放巴拉巴拉地劝,说得朱黎烦了,敷衍答说先看看他俩什么情况。

    于是三人就目不转睛盯着窗外楼下那辆宾利,盼着车子能够直接绝尘而去——那就证明程浪把徐翘哄好了。

    然而众望所归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十分钟后,程浪下车,替徐翘拉开车门,把她送回餐厅。

    朱黎扶了扶额。江放一搁碗筷。

    两人齐齐一脸“这春节假就得耗这儿了是吧”的生无可恋。

    三秒后,江放摁着桌板,靠向对面:“两位女士,帮个忙吧?”

    徐翘被程浪送进了餐厅正门。

    服务生伸手一引,正打算给两人领路,程浪却跟徐翘比了个手势:“我不上去了,不打扰你吃年夜饭。”

    徐翘看着他“哦”了声。

    他说给她时间考虑,当真一改从前侵略式的作风,倒叫她有些不太习惯。

    她摸摸鼻子,走上楼梯,几步过后回头看了眼,见程浪还在原地,对她皱皱眉:“小心台阶。”

    她握着扶手,默了默说:“那什么,你家里今晚……”

    “放心,”程浪笑起来,“我好好解释过了。”

    徐翘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嘴,回头上了楼。

    餐桌上却只剩了郁金一人。

    江放的去向不在徐翘关心的范围,她问:“朱黎呢?”

    郁金清清嗓子:“她说除夕夜早早睡觉太说不过去了,去联系酒店开个派对房,晚点办第二趴,一会儿准备好了叫我们过去。”

    徐翘还沉浸在程浪刚刚讲的那些故事里,也没察觉到郁金的神态有些微的不自然,点点头叫了份餐后水果,六神无主,有吃没吃地吃了几口。

    结束晚餐后,徐翘催促朱黎问地址。朱黎说这会儿临时办趴有点麻烦,还在跟酒店沟通,让她和郁金先回民宿等消息。

    其实因为晚餐时的插曲,徐翘今晚已经没什么玩乐的心思,但考虑到朱黎坐了十多个小时飞机特意过来,让她跟自己一起宅着无所事事未免太不够意思,所以答应下来。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朱黎终于联系徐翘,发了个定位说万事俱备。

    徐翘简单拾掇了一下自己,临要出门,接到了程浪的电话。

    她愣了愣,保持一手拉门的姿势,接通了电话。

    那头程浪没头没尾地问:“你要去维尔斯汀吗?”

    “你怎么知道?”徐翘翻开手机确认了一眼朱黎给的定位。

    程浪有点头疼地叹了口气:“别去了,早点休息吧。”

    “嗯?”

    “江放也突然约我去那里。”

    “……”

    徐翘花了一秒钟时间,用脚趾头想明白了这个狗血的套路——朱黎和江放打算把她和程浪分别约到酒店,然后双双功成身退。

    她就说朱黎搞个小趴体怎么需要准备好几个小时呢,这是给她和程浪布置了一间情趣套房?

    她搁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跟郁金说:“帮我和朱黎说一声,我不去了。”然后拿着手机转身回到卧室。

    因为她没挂断,程浪当然也保持着电话畅通。

    卧室房门关上后,听筒里只剩细微的电流声,沉默片刻后——

    “你……”

    “你……”

    程浪笑了一声:“你先说。”

    徐翘酝酿了一下,问:“你干吗特意来提醒我?”

    照程浪从前的作风,他完全可以假装没识破江放的诡计,将错就错地赴约。

    反正设局的人是朱黎和江放,到时候徐翘发现上当受骗,也不可能怪到程浪头上。

    “因为我说过,从今以后只跟你说实话。”程浪笑了笑。

    徐翘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好像是有点酸。

    她在床上坐下来,半晌给不出个反应。

    程浪又解围,换了个话题:“一会儿等零点吗?”

    “不等了吧。”徐翘的心情实在有些糟糕,“想睡觉了。”

    “那提前新年快乐。”程浪依旧在笑。

    “哦。”徐翘闷闷地应了一声,在程浪主动提出“挂电话吧”的时候,终于还是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可惜这个新年的第一夜注定没法快乐。

    徐翘一整晚都在做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没有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是程浪和那位异装癖患者,还有他发病时苍白无助的画面,以至于次日一早醒来后,她总觉得这事还不算了结。

    在她心里不算了结。

    深思熟虑之后,她在正月初一的第一天,再次去了程浪的母校。

    伦敦当地的学校自然不受中国节日影响,照常在上课。

    徐翘本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跟路人打听那位异装癖患者,最后踏破铁鞋无觅处,在学校咖啡厅窗外,看见他跟一位中国男性正面对面在喝咖啡。

    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那中国男性看着对面的眼神明显产生了心动的神情。

    这个中国男性完全是个跟她无关的路人甲,但徐翘心里却冒起了一股无名火。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移情。

    透过这个男人,她好像亲眼目睹到程浪的过去。

    徐翘站在咖啡厅外注视两人很久,直到那位中国男性起身去洗手间,她推门走了进去,问咖啡厅店员要了张便签纸,在上面用中文写了一句提醒,让对方交给洗手间里的男人,然后朝那位异装癖患者走去:“先生,请问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对方看到她显然吃了一惊,下意识瞥了眼周围,见这一句“先生”似乎没引起人注意,又恢复淡然,若无其事地笑着跟她招呼:“你好,找我有事?”

    徐翘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先生,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关心你是报着怎样的心态,这么多年至今仍在四处寻找目标男性,但我必须提醒你——你悲惨的遭遇让人同情,它却不是你加害他人,报复社会的理由,你这是在犯罪。”

    他笑了笑:“把趣味说成犯罪,小姐,你有些夸大事实。当然,我跟程先生确实有过一段往事,所以我可以理解你对我的介意。”

    徐翘撇开眼,好笑地点了点头。

    她是对一个病人脾气太好了点。

    她站起来,手轻轻摁在桌沿,微微俯身看着他:“真遗憾,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我小学六年级就不用了。先生,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作无谓的妄想——我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介意一位精神病患者?”

    对方脸色一白。

    “还有,你可能对我的人设有些误解,”徐翘掸了掸衣袖,看着自己来伦敦之前新做的指甲说,“我不是那种有事没事嘤嘤嘤的傻白甜,我这双手,比我们程先生更黑更狠。”

    她微微一笑,看向对面怔住的人:“如果你继续打扰我们的生活,法律治不了你,我治你。”

    作者有话要说:·百因必有果,你的监狱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