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安邑之乱

东方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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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元晨在云丘山下,辞别了赵武,带着十余名斥候快马加鞭直奔解州。近二百里的路程,跑了小两日。第二日天将过午,便来到安邑城北三十里的鸣条岗。寻一僻静处将马匹拴好,留下三名斥候,看护马匹。“你等三人,小心在意,看护马匹。此去安邑不过三十里路程,一去一回,天黑前便可返回。若我等无人回返,便是城中有变故。你等不要惊慌,派一人折返,前去迎住小将军,将此情报与小将军,小将军自有打算。”

    安排妥当,马元晨便与众斥候分散开,各自打扮,易成各色人等,错开时辰,望安邑去了。

    一路上,不见一个来往行人,便是偶有村落,亦是空无一人。疑虑间,已来到安邑的拱極门外。见一群军士把守城门,只见行人进不见行人出。

    马元晨进到城里,并未看出什么不同,只是城内四处张贴着告示,晓谕城中百姓,安邑已降金,但凡城中各色人等,不许出城,为守安邑效力,为金国尽忠,云云。

    马元晨四下里逛着,在关帝庙对面的街面上,看到了隆盛久货栈的大匾额。几个伙计正忙前忙后的照顾客人,面带微笑,点头哈腰,拱手作揖,迎来送往。买卖的尽是周边府县的土特地产,干果吃食,米粮农具。有铜钱的给铜钱,有铁钱的付铁钱,便是没现钱的,拿一小袋解盐,称了分量,折成铜钱,也心满意足的拿了货物离去。

    马元晨眼见天色渐暗,客人稀疏,便若无其事的踱进了货栈。大堂里的账房见马元晨进来,忙唤一伙计顶替自己,引马元晨来到大堂的里间。二人坐定,忙说起这安邑的蹊跷之事。

    金兵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在汴梁与完颜宗望兵合一处,围攻东京,着完颜娄室率五万之师趋陕津,攻河东郡县之未下之城。其子完颜活女率一万铁骑与河中府钤辖鲁枫的二万人马大战于蒲、解之间,每战必克,鲁枫无奈固守河中府治蒲州,无几日,城破,鲁枫战死。副钤辖韦靖率残兵投降,安邑、解州皆降,遂尽克河中府。完颜活女回渡黄河,与其父完颜娄室会和,至邓州千秋镇,与陕西五路宣抚使范致虚所率勤王军主力对阵,打的勤王军丢弃辎重全线崩溃。范致虚收残兵保潼关。完颜娄室趁胜追击,攻克陕州。

    完颜活女临行前遣韦靖领降金宋兵约五千人留下,守护蒲州、解州并这盐池。将城外的盐户皆迁入城中,许进不许出。听说县衙里的常平仓里积存解盐三万余斤,米粮一万余石,便是娄室储备的军粮。

    降金宋兵守这安邑县城的约一指挥人马,指挥使名唤彭铎,是韦靖的嫡系。副指挥使唤作郎锷,是被裹挟降金,因御兵有方,被韦靖点为副指挥使。

    “虎影卫的谍者可有所动作?”马元晨问道。

    “在安邑的谍者四人,二人在隆盛久货栈,拟长久隐藏。昌虎、苗庚一直混迹在盐丁之中,已被强拉去守城。与一个都头、几个三班殿直、指使混的很熟。”这小账房叫凤凯,是安邑谍者的伍长,月余的时日里,将谍者的诸事安排的十分妥帖。

    “其中可有为我所用者?”马元晨见凤凯未提此事,担心的问。

    “盐丁之中,可为我所用者六十余人,皆是丁壮,兵器亦可使得,但未曾操练。降兵里嘛,不好说,姑且视同没有,但真心降金者十之一二。只是无机可乘,逃不掉,逃了也没有去处安身。若军寨来攻,降服之,带回军寨是为上策。”凤凯研判着城里的降兵,保守的推断着。

    算算虎威军大队骑兵隔日便可到达。一定要在小将军到来之前摸准城里的守军的底细,甄别敌我,力劝大部士卒反水,开城门引虎威军来攻,擒拿死心塌地的降兵叛将。“联络昌虎、苗庚,今夜,送我进守城的降兵营寨。”马元晨拿定主意,决断前去说服守军士卒。

    夜色笼罩着安邑城,街上行人稀少。凤凯和马元晨来到了永宁门下的守军营寨。把守营寨大门的恰是苗庚和一个降卒,昌虎已经等在营寨门外,将马元晨带进营寨。

    营寨是将城门内南侧的几间民宅连着前面一块空地,用寨栅围了起来,面向马王庙,立起两根立柱,权作营寨大门。营寨大门左拐可快速抵达永宁门,片刻便上得了城墙。

    把守永宁门的降卒有五十余人,协守丁壮五十余人,由都头花龄统领。分作两班,轮流上城门楼值守。今夜,轮到副都头方穆带班值守,都头花龄便在房内小酌,昌虎置办的酒菜吃食摆满了八仙桌。

    见昌虎领进来个年轻后生,花龄努努嘴,示意二人坐下,给二人斟上,一同喝下,便开口搭起话来。

    “你这后生,如何愿意来这兵营谋生计?这刀口上添血的营生可不好耍。”花龄看在这一桌酒食的份上,劝马元晨。

    “小的实在没有别的活路了。来到军中,混口饭吃。”马元晨卑微的答道。

    “混口饭吃?这一桌的酒食,要几百文钱,还不够你吃上一阵的?”都头花龄不解的问。

    “当兵吃粮,有饷银拿,时不时地还可抢掠一番,发个外财,可你要有命去花才行。别一战下来便丢了性命,身上的银钱落在别人的口袋,可就亏大发了。”花龄摇摇头,苦笑着说:“想那死去的弟兄们,哪一个不是图个银钱,为了养家糊口,拼死厮杀。真个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只怕不死不活,如同行尸走肉,才叫命苦。”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马元晨看在眼里,暗暗叫好。此人如此想法,甚合吾意。便开口笑道:“都头福大命大,造化大。小的还要跟随都头吃香的喝辣的呢。明日便去那太平兴国寺拜拜佛主,保佑都头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做梦去吧!降了金狗,还有好日子过?不死也得扒层皮。百姓的唾沫也能把你淹死。”花龄忿恨的说。

    “啊!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马元晨显得吃惊的样子。

    “转回家去,去过安稳的日子。”花龄借着酒意,真心的劝说着。

    马元晨见时机已到,便开口说道:“走倒可以走,但小的不是白来了一趟?都头可否愿意与众兄弟一起走?”

    “一起走?去哪?又能去哪?”花龄酒已上头,凄惨的语调,透出心中的无奈。

    “去一个杀金狗的好地方。”马元晨平静的说。

    “杀金狗的地方?一年了!杀了几个金狗?全他妈被金狗杀了。还杀金狗?”花龄站起身来,摇晃着,斜睨着马元晨,“你?你想干什么?”他似乎有些醒过味来,要抓住马元晨,问个究竟。

    马元晨岂能容他动手?按住花龄的肩膀,将其捺在椅子上,低声喝道:“花都头休要逞强,当心隔墙有耳。”

    “怕,怕个屁?”花龄被马元晨这么一按,顿了一下,有些清醒,转念一想,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杀金狗的好地方,在哪?”

    “就在此地。”马元晨见花龄颇感兴趣,便与昌虎一五一十的将虎威军的实情详详细细的说给花龄听。

    花龄听的是如醉如痴。知眼前的年轻后生便是虎威军的虎影卫总管,更加惊呆了。大宋官军兵败如山倒,未想这河东还有一支如此硬气的宋军,着实令人惊叹。

    想想自己,兵败后,被指挥使彭铎强按兵器,裹挟降金,心中实在不甘。再斗上一气,也好多杀几个金狗,虽死无憾,也强过如此这般模样。几日来,细细咀嚼着这次反叛,心里空荡荡的,似乎心已飞出体内;脑袋昏昏的,如若魂魄已散,真个是行尸走肉。如果能投到虎威军帐下,誓杀金狗,博个英名,即便是殁了,也可含笑九泉。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做鬼。

    花龄酒后吐真言,让马元晨摸准脉,借机说服,倒省却许多周折。二人一拍即合,当下,便密议如何献城门,引虎威军夺城。盘算着这永宁门的守军有多少士卒可为己所用,哪个不可用。算来算去,便只有副都头方穆等不足十人是新近拨来的,虽说是本指挥的人,但交往不深,不可确定。其余人等,降卒,花龄拍胸脯说可用;协守丁壮五十余人,昌虎断定可用,至少不能坏事。

    马元晨冲花龄抱拳,笑着说:“副都头方穆等十人,还烦请都头试探试探,能用最好;若不能用,提早谋划计策,免得徒伤士卒性命。”

    花龄点头,道:“看此人一介武夫,行伍出身,武艺不错,为人仗义,但与指挥使彭铎交好,却不知会不会在降金的路上一直走下去。试试吧!”

    “城内的其他各都详情如何?还请都头及早谋划,人越多越好。只要愿投虎威军,不愿降金兵,便不咎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