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再相逢

无心恋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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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晚时分,天还没有飘雨,浅浅坐在秋荀白常坐的椅榻上,秋荀白则在池边喂着一对白天鹅,似不经意的问道:“晴天这个小丫头跑哪去了?”

    秋荀白似极为喜欢白天鹅,看着天鹅时的眼神竟不似平日的散漫,甚至带着丝专注。

    浅浅打了个哈哈:“马上就回来了,天就要黑了。”

    听出她的有所指,秋荀白意味深长的一笑:“别心急,时机到了,自然就来了。”

    这时,浅浅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寻声望去,蓦地想逃。

    一袭御林军官衣,她没有眼花,真的是卫启铭。

    ——不会是父母要他把自己带回去吧。如果她亲爱的父母知道她跑来烟花场所,会不会被气死?浅浅下意识的便想抬腿走人,然而根本就来不及了。这下走也不是,不走又不知如何面对。

    卫启铭仿似很开心,一路奔了过来,满脸的喜色:“浅浅,你没事吧?我还以为你被人劫走了!还好你没事!”浅浅从来没见过卫启铭如此激动。他和哥哥是好友,在她面前也一直以兄长位居,比起哥哥的飞扬潇洒,他更显得沉稳敛重,对她也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怎么突然如此热情了?浅浅一时觉得很难适应,忍不住的低下头去。

    卫启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突然暗沉了一些:“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想起他日前曾去提亲,浅浅脸上不由的一阵尴尬,头低得更深了。但——怎么来这种地方?这个问题要解释起来颇为费解。

    他看了眼一副事不关己的秋荀白,脸上的阴沉更深了,突然一手拉住浅浅的袖子,低声道:“伯父伯母很是担心你,你哥哥也在到处找你,和我回去。”他说这话的语气俨然像是把浅浅当成了未婚妻。

    他这样的态度触到了浅浅的逆鳞,她不悦的道:“抓不到西门楼,我不会回家的。”

    “这个理由只能糊弄一下伯父伯母,连非昇都不会信的。你——是因为逃婚才离家出走的么?”卫启铭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只觉十分痛苦,他一直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浅浅摇头,在构思着要如何去解释,她跑出来和逃婚无关,而是她早就有了的计划。

    见她摇头了,卫启铭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些许:“追捕西门楼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把此事归咎于自身。你若想游览名山古水,我陪你玩几天再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浅浅突然听到一丝轻笑,怔怔的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紫衣少女悠闲走来,面带不屑。

    而少女身后,有双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眸锁住浅浅——君梵希不知何时出现的,正似笑非笑的着看她。

    “好热闹。”秋荀白拍掌,“怪道说昨夜失火,原来是天降贵客,是春楼今日真是蓬荜生辉了。”

    紫嫣郡主望向秋荀白:“你是这个楼的主人?”

    秋荀白礼貌的作揖:“正是在下。”

    紫嫣郡主好奇的端详着“是春楼”,笑道:“这里的姑娘都是你的人么?”

    秋荀白笑道:“我确实是头头,不是头牌。”

    浅浅忍俊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而其他人则对此感到莫名其妙,若是幽默,也忒冷了点。

    紫嫣郡主问道:“这里的姑娘如何?”

    “‘是春楼’里的姑娘虽不才,但比一些胭脂俗粉倒是有过之。”

    “谁关心才不才,关键是能不能满足客人的需求?”

    “只要是合理的需要,姑娘们定然敬业。”

    “那好。”紫嫣郡主笑了起来,伸手指着浅浅,“我要她伺候我洗澡。”

    啊,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是在打她的主意呀。浅浅表示很无奈。

    像听到了惊天的笑话,秋荀白笑得似故意夸张,又似故意克制:“不好意思,浅姑娘是客人。”

    像是早就料到了会听到这句话,紫嫣郡主傲然笑道:“你不是说这里的姑娘都是你的人么?怎么她就是客人了?”

    浅浅无奈的摇头叹气:“姑娘你似乎忘了自己,若我不是客人,你岂不是也非客人。”

    紫嫣郡主不急不缓的道:“我和你怎么能一样?我是朝廷派来查案的,彻查昨夜是春楼死人一案。”

    没想象中的那么傻,看来还算机警,浅浅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巧了,我也是。”

    “你骗人,你昨天就在此了。”

    “因为我有先见之明。”

    “有谁能证明你是来此查案的。”

    “有谁有能证明你呢?”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既为皇室中人,定当以平天下为己任,紫嫣何需有人证明?”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既为斗升小民,定然以助安稳为身责,浅色又何需人证明?”

    “你……无中生有。”

    “不敢不敢。”

    “你……信口雌黄。”

    “岂能岂能。”

    “你……¥%&#”

    “过奖过奖。”

    浅浅突然发觉自己已然学会了君梵希的厚脸皮之道。

    秋荀白对余下的两位男子抱拳:“二位可否移居雅座,让秋某小备浊酒共饮一杯。”

    “好。”卫启铭和君梵希不约而同的表示赞同。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浅浅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躲过一劫。含笑欠身一拜,懒洋洋的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喋喋不休。

    这下生活可热闹了,不仅克星君梵希突然出现,连卫大哥也找上门了。——她该怎么处理呢?虽说和卫大哥认识已久,但见面次数有限,两人一直不算熟稔,更何况在她心中一直拿卫大哥当哥哥的朋友,仅此而已。如今这样一个人突然去她家提亲,在发觉她逃跑了之后又追了上来,有够尴尬的。

    浅浅晃荡着双手,轻轻吐着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君梵希还没查清,芙蓉冠的秘密还没破解,又要面对故人出的难题。

    穿过一个院子,院里中满了玉竹和杜鹃,这个季节,正是杜鹃烂漫,竹笋葱郁。一团团紫花,一簇簇绿竹掩映之处是一片残区。浅浅这才发现已走到了昨天失火的地方。瓦片残破,房围被烧掉了半圈,断恒残砖已被下人粗略的收拾了一翻。

    黄昏渐去,新月刚起,空气中透着莫名的潮湿气息,似即将落雨。正处于白天昼夜交接之时,阴阳更替,不知是初生的月光还是夕阳最后的曙光落在残败的房子上,竟透着灰蒙之气,带着股魔力吸引着浅浅的脚步。

    浅浅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有一个白发妖人在等着她,美似妖狐,身似龙虎。心惊胆战,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向前移动。

    空荡荡的,除了一面墙尚算完好,破屋内什么都没有。浅浅不由的觉得好笑,自己吓唬自己。伸手在墙上一弹,灰白的泥顺势而下。

    落地时突然变成土灰色,啊,竟是下雨了。伸手接住雨滴,雨点如俏寡妇的眼泪,分量不足,作秀有余。这雨简直就像被秋荀白召唤来表演一般,浅浅感慨着,在废墟上转了个圈,忽见雨点突然大了起来,忙不迭的提起裙角。

    似有一道墙出现在她头顶,顿时晴空万里。浅浅抬头望去,禁不住“啊”了一声,一个白衣男子正用飘逸宽广的袖子为她遮挡。他站在废墟中,白衣翩然,眉眼如画,浅浅竟呆住了。

    这个世界仿似只有这一面墙。墙下站着他们。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望着她,没有回答。在雨色中,他的眼睛更显得水光滟潋,清澈万分,看着人的时候,让人觉得深化其中,几乎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不知为何,浅浅觉得气氛沉寂的让人紧张,开始没话找话。

    “我去了‘浅暖阁’,但你未婚妻说你不在。”

    他不接话,只是垂下眼脸,异常美丽的脸上阴冷如雨。

    “你家房子很漂亮,沐浴的也很舒服……”

    “对了……菜的味道也不错。”

    “嗯,花也很香……”

    他还是一言不发,就这么陪她站在雨中,似最精致的冰雕。

    “你的首饰掉在寒舍了。”静默了良久,他从怀中取出芙蓉冠,放到浅浅手里。冰冷的触碰,如同这枚华丽的首饰。

    那日,浅浅把芙蓉冠顺手抛在桌上,早上起床匆匆赶路,竟忘记拿了。

    他来湖城,竟是专门给她送还首饰的,拾金不昧助人为乐到这份上,真可谓可歌可泣了,绝对可以上江湖周报侠义版了!

    抬眸望他,豆大的雨,打在他的袖子上却瞬间被蒸发,如同消失在浩瀚星空里的灰尘。她这才想起来他们还不知道对方姓名,干咳一声:“我叫浅浅。”

    他轻启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在微笑,一道冷寂深然的声音飘来,让浅浅瞬间石化。

    他说:“上官若离。”

    “轰隆”一声,废墟坍塌。

    上官若离……他竟然是上官若离!

    那个传说中的,南海上官堡堡主,清心寡欲,一剑艳绝天下的上官若离?!

    拥有世间最精致的容颜,人冷,剑更冷,一柄蓝冰灵犀剑,花雪剑法举世无双。八岁战败齐贤帮帮主洪子虚,十岁以一剑斩杀八大蜘蛛,十二岁连破七星阵。少年成名后,却很少出入江湖,而名声却响彻天地。

    求爱女子络绎不绝,无数少女前仆后继拜倒在他石榴裤下,却无一修成正果。众女子纷纷感慨叹,世上的女子容貌再美,也只是凡花,如何与天上的雪匹配,唯一配得上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影子了。故而,在浅浅枯燥的闺阁生活中,上官若离就是一道开胃小菜,勾引着她闯荡江湖的欲望。

    而这样的一个人,如此神一般的人物,竟然,竟然和她有这么多交集!

    他回答出了她刁钻的题目,她无意中救了他一次,他又来送还首饰。

    啊!她还在他家住过一夜呢……在那香香的舒适的满是清新味的房间。

    如果把这事告诉如是她们,她们一定会羡慕的晕过去!

    浅浅太激动了,看上官若离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一只美丽无双的稀世白狐。

    “天色很晚了。”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热烈,上官若离冰魄玉颜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浅浅太过于紧张激动了,以至于半张嘴唇,却说不出话,任由他送自己到屋檐下。

    他还是用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她是我表妹,不是我未婚妻。”像个局促的孩子,说完便转身离去。

    他为何说这些,是专门对她解释的么?

    不可能,浅浅觉得自己想多了,上官若离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对她一个无名小卒解释,应该是怕她乱传谣言的吧。

    浅浅轻轻的吐了口气,对着他的背影道:“谢谢你把我首饰送回来。”

    无人回应,雨中尽是一片潮湿的漆黑。

    而浅浅粉嫩的唇瓣绽放一朵娇美的笑容,也顾不得大雨了,兴奋的走到刚才他为她遮雨的地方,欢快的转了个圈。

    就在这里,他用衣袖为她遮雨。

    这一刻,浅浅觉得幸福极了,何其幸运,她竟然遇见了早就想一睹为快的上官若离。他同传说中一样的美和冷,却比传说中要侠义得多。如同遇见了久仰的偶像,她像个再平凡不过的少女一样,心花怒放,在雨中旋转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