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州城窈窕秀

无心恋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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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大侑嘉元八年,东方族人掌管天下。

    战乱疮痍已过数十哉,百业复苏,国内歌舞升平,民心安定;江湖休养生息,潮水暗涌。

    这个故事要从江南一隅——灵州城说起。

    五月初一,是灵州城三年来最引人注目——最热闹非凡——最惹得无数英雄竞折“腰”的一天!

    如果你年过弱冠尚未娶亲,这是挑选媳妇的黄金时刻!

    如果你已有妻妾,并且家财万贯,这也是物色正室接班人的最佳时机!

    甚至——如果你一贫如洗,却梦想着得以窥得美人天姿,这免费的大餐也定然不可错过。

    因为这一天,是灵州城三年一度的“窈窕秀”,几乎所有灵州城尚未出嫁的神女级别美女都会参与此盛宴,向广大劳苦人民展示灵州城人杰地灵,美女盛出——不仅外貌艳丽,而且才艺非凡。

    灵州城自诩美女如云,丑女如星,不妨瞪眼一瞧灵州城的天空,那是白云朵朵飘呀,星星廖无踪呀。是不是觉得头晕目眩,棉花云在对你微笑了——变成叶子了,变成鲜花了,变成迷人的笑靥啦……等不及了么?先来听听这次活动的流程吧!

    此活动有三项流程:一、出场秀二、才艺展三、摘面具

    口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主办方:“淑女坊”京城总坊及灵州城分坊、“一线牵”红娘店。

    友情赞助:灵州城“今生有约”服饰店,“万花楼”花卉店,盐帮(此为灰色小字)。

    虽说是灵州城当地组织的活动,但热门程度已波及周边地区,且备受皇室关注。实乃因上一届的“窈窕秀”,顾家大小姐顾盼笙惊艳了整片肥沃的土地,掳获了微服出巡的小王爷之心,从而成功嫁入皇室,做了王妃。

    此后,灵州城的百姓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恨不得年年举行“窈窕秀”,把自己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连外貌特征明显的儿子都不想落下,统统推销给达官贵族!不但灵州城的父母恨嫁,就连周边的城镇也眼红的很,托亲拜友,凡有一丝关系,便以各种头衔混进“窈窕秀”备选名单中。

    “窈窕秀”名额有限,备选秀女由灵州城“淑女坊”坊主秦夫人推荐,上报“淑女坊”京城总坊主眉夫人所审阅,最后定下十八名。此十八位少女莫不国色天香、才情卓越并兼具个人特色,按照眉夫人的九字箴言,便是:“无貌无才无特,非选也。”

    本次“窈窕秀”已经筹备了一年,据说小王爷派了皇家设计团前来,翻天覆地的忙碌之后,终于建成了一个大型的鸡窝状房屋,看似鸡窝实乃名为“凤凰屋”,寓意为:只要有梦想,山鸡也能变凤凰。

    这一天终于在众人期盼中即将到来……同时,天之涯海之角,四方八面的江湖人士陆续前往灵州这座鱼米小城,不知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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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窈窕秀”还有二十天镇远镖局

    黄昏,正黄昏。

    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手握着旗杆,厚厚的右手,手背上布满干涩幽深的皱纹,每一道皱纹都似乎记载着一段辛辣的故事。整个手背的皱纹被一道疤痕所划开,一道约莫三寸长狰狞的伤疤,从手腕外侧延伸至食指中指的指缝处,触目惊心。不知道这个伤疤承载着怎样的故事,但若是再正一点或者力道再重一点,这只手必然就废了。

    他低头看着右手,手摩擦着旗杆,发出“沙沙”的轻响。

    有脚步声轻轻的响起,急促的,深厚的,停在他身畔。“大哥,接,还是不接?”

    身畔传来沉厚的中年男人声音,总镖头没有看他,大手依旧摩擦着旗杆,良久,他仰头望了望那面三尺长、二尺四宽的红色镖旗,金线绣成的“镇”字迎着夕阳闪烁。

    镖旗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他深吸一口气,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吐了一个字:“接。”

    身侧的人急了:“大哥,在这个时刻咱不能接下这么重的镖。”

    总镖头没有言语,紧闭着双唇,唯有手缓缓的摩擦着旗杆,似在抚摸一件珍爱的宝贝。

    “大哥,他们必然会报仇的!这次的镖肯定会对咱们下手!而去灵州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怎可贸然行动!”

    总镖头摇了摇头,看着傲然直立的旗杆,突然放开镖杆,迎着夕阳阔步走向院落,只留一字:“起。”

    距离“窈窕秀”还有十天僻远山庄

    时至初夏,天清气朗。微风拂过,醉影摇曳。

    僻远山庄内,已是八十七岁零五个月十七天高龄的僻远山庄主人庄老爷正悠闲的坐在大堂内喝茶。他对面立着个十四五的小女孩,粉雕玉琢一般,一双水涔涔的眼睛黑白分明,毫不忌讳的将庄老爷打量了一番,粉嫩小嘴微启:“你就是僻远山庄的主人?”

    庄老爷嘴角挂着浅笑,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孩:“是我,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任天晴。”小女孩不满的扁扁嘴,“我娘说我要嫁给你孙子,我这次下山就是来告诉你,我才不要嫁给他。诺,你记得写封信给我娘,说我们取消婚约了。”女孩的嗓音甜美而稚嫩却一副老大人的口吻,惹得庄老爷忍不住笑了。这个可爱娃娃若是和他孙子在一起了……那,僻远山庄一定会有趣的多了!

    “请少爷出来见客。给客人看茶。”穿堂风凉爽的吹过,庄老爷的心情也是凉爽的。

    然,突然从内院传来一声嚎叫,惊天动地,使得他的微笑僵在脸上,那句狼嚎是:“少爷说了句话就逃跑了……”

    庄老爷大喝一声:“他说了什么?”

    下人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的跑来,扶着门框,重喘气道:“少……少爷说……说……说有句话让……让小人带给老爷。说……说的是……我死都不娶那奶娃娃,我去灵州城看窈窕秀啦。”

    “什么!”庄老爷手一抖,力度不受控制的加大了,可怜的翡翠茶杯顿时化为绿色粉末纷纷扬扬的落下。

    “什么!”一同落下来的还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小女孩接着道,“这明明是两句话!”

    庄老爷正被气得怒火无处燃烧时,看见小女孩白嫩嫩的小手突然紧扣成拳,在慢慢的加紧力道,他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对着小女孩招了招手,以一副赤裸裸的哄骗语气诱惑道:“来,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距离“窈窕秀”还有五天小阁楼

    月光无神的照着一座昏暗的阁楼。月昏昏,楼昏昏。

    一双黑色的靴子踏上楼梯,破旧的木质楼梯发出吱呀的响,像是故意发出声音一般,每走一步都是一首陈旧破碎的歌。

    终于走了上来,黑靴抬起,轻轻的打开了门,却立于门前不入。风卷动着青绿色的帘栊,屋内充满着激情之后残余的味道。

    不多时,屋里走出个女人,光脚,散发,薄衫裹着上半身,满脸的疲倦,却对着她妩媚的冷笑了一声。她径直走进屋内,连看都没看那个女人一眼,眼睛空洞的望着空中某处,好似没有焦点。屋内一片狼藉——每次都是这么零乱,衣服被单胡乱扯了一地。

    “什么任务?”床榻上传来男子慵懒的声音。

    她嫌脏似的避开那些碎片,终于找到了块空地,面无表情的低声道:“灵州城,窈窕秀,芙蓉冠。”

    “呵,这种任务也要我去了?”男子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半敞着胸膛,乌黑的碎发轻轻搭在胸前。

    她不着痕迹的别过眼,冷然道:“得手后,我会接应你。”说完便转身离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顿住身形,向后抛了一个药瓶:“你的背伤,不适宜做这种剧烈活动。”

    男子怔怔的接过药瓶,修长的手指转动这只小巧的珊瑚红釉错金瓶,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言明的笑。

    距离“窈窕秀”还有三天枯树林

    是不是所有剑客都如他这般落魄?

    是不是所有剑客每天都得为吃饭发愁?

    如何才能天天有肉吃?如何才能解决温饱问题?

    坐在枯树枝上,他苦思冥想了许久,直到腹内又传出饥饿的声音。

    抬头望天,晴空万里,无飞鸟;环顾四周,万籁寂静,无走禽。

    这附近,能吃的东西已经被他吃的一干二净了。

    剩下的就是这枯树了吧……

    突然,他的耳朵一动,是,是,是……马蹄的声音!

    他竟然在这安静的令人发指的时候,听到了天籁一般的马蹄声音!

    他不由的咽了咽口水,拍了拍肚子,按捺不住等待,纵身飞鸟捕鱼一般急速的向声音飞去。

    一匹血红色的马,剽肥体壮,那丰满的肚子,那健硕的大腿,让他不由的口水哗啦,仿佛已经闻到了香味……好香的烤肉味,那么诱人的气味,我要吃,心里想着,人已饿虎扑食,直冲了过去。

    “啊……”猛然见到一个人如豹子一般扑过来,吓得马背上的人花容失色。

    他显然也被这声惊呼吓到了,忙急转身,双脚在树上踏了一圈,方才收住。这时,他才发现马背上还坐着一个人,男装的打扮,穿着金衣,踏粉底黑靴,却面容俊美,疑似女孩。

    他想着便脱口而出:“姑娘,你没吓着吧。”

    金衣女子怒气冲冲的从马上跳下,骂道:“当然吓着了!在这一无所有,二泉不映,三惊四恐,五肠六断,七昏八暗,九回十曲,百无人烟……枯树横生,惊悚恐怖,伤风败水,鸟不拉屎的地方,突然冒出你这么个不人不鬼,不上不下,不前不后,不卑不亢……怎么不会被吓着!”

    “呃……”那人被说的一愣一楞的,一张脸耷拉成个“囧”字,“饿……”

    金衣女越听火越大:“饿……你饿,你就往我身上扑?堂堂朝廷直辖,皇室认证,水陆无阻,黑白通吃,洁身自好,人才济济,严明律己,除暴安良,心怀天下,踏实做事,一心一意,二分明月,三从四德,五湖六海,七门八扇,九渊十源……的六扇门,你也敢打主意?”

    落魄剑客被她的气势吓得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小声反驳:“呃……姑娘,我只是想吃那匹马。”

    “马……你竟然敢打这匹马的主意!你知道它是匹什么马么?这可是匹汗血宝马!原生态养殖,西域进口,风驰电掣,日行千里,不哭不闹,不急不跳……”

    未待她说完,落魄剑客哭丧着一张脸打断:“姑娘,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道歉,我补偿。”

    这还像句人话,男装少女的气顿时顺多了,瞄了眼前的人一眼,他身上穿着的蓝绸衫裤已发白,好像有十几年历史了,脚上蹬着的破鞋也露出了大脚趾头——此刻发现有人盯着他望,大脚趾正不安的动了动,全身上下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那把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的剑,金衣女伸手一指:“你要补偿就把剑补偿给我吧。”

    剑客突然紧张的把剑搂入怀,一脸决绝:“不行,这是师父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哪怕把我卖了也不能卖剑。”

    金衣女挑眉看着他,略微不屑的问道:“你会武?”

    男子怔了下,心道拿着剑总不是劈柴的吧,但嘴上老实回答:“师父教过我几招。”听她接着问,“你很饿?”忙又点点头。

    金衣少女已从盛怒中恢复过来,和先前如同两个人,此刻满脸的平静,从挂在马上的牛皮带里掏出个油纸包的烧鸡,扔到他手里,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言:“那就卖你好了。抵押给我当仆人,包吃住,没工钱。”

    啊,烧鸡,啊,包吃住……剑客几乎要大叫起来了,没看错吧,没听错吧,天下……竟然有这等好事?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答应,一把抓过烧鸡狼吞虎咽起来,熟食的感觉真是美妙!!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他不由的对面前这位看起来凶巴巴的好心人感激涕零,嘴里含含糊糊道:“我冲撞着了你,你还给我烧鸡吃。姑娘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以后铁匣就跟着你了。”

    铁匣……他竟然叫这个名字,不过,倒是蛮配他这个人的。

    金衣少女道:“我叫莫悠游。等你吃完我们就上路。”

    “上路?去哪里?”眨眼间,烧鸡就已被铁匣啃完了。

    看着满地的骨头,莫悠游有一瞬间的后悔,跃上马,斜望着他,似带着几许骄傲道:“去办案,灵州城,我骑马,你随后。”

    距离“窈窕秀”还有两天灵州城

    此时,舞台已布置完毕,座位业已安排妥当。座位每五个为一区,呈小扇形,共有个二十五区域,成五排,第一排三个区,第二排四个区,第三排五个区,以此类推。凡是有一席之坐的,非富即贵。

    坐区之外是广阔的厅堂,聚集了几夜未眠,早早的抱着小被,抢占了场地的男人们。

    他们没有显赫的身份得以包厢专座,只能凭借非凡的毅力前来抢占。幸好场地对外开放,并不收取门票。

    丐帮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从场地开放那一刻起,英明无敌的七袋长老果断的下令抢占头排位置,一番厮打之后,丐帮成功占领前三排,现今正在卖位置,赚的是盆丰钵满。

    另一个偷着乐的是赌坊,正在押谁会夺得头彩。

    本届最被看好的有两人,正是号称“灵州双姝”的碟雨霏和顾浅浅。

    蝶雨霏,一听这名字啊,就是美得——不得了啊!据说此女长得神似“江湖第一美女”水柔柔!

    水柔柔,你知道吗?

    ——曾直直电死了以“江湖第一电眼”为称的赵之美;又因一扭腰肢一摆臀让“迷魂万人”霍姿姿大喊“上天亡我”从此退出江湖;曾让宠爱妻子闻名的“乾坤剑”韩大侠为之不惜抛弃妻子;又让德高望重的少林寺方丈竟动了凡心而走火入魔!

    足可见,此女杀伤力无敌……不论男女!

    另一是顾盼笙的妹妹,顾家二小姐,顾浅浅。外界传言顾浅浅,容貌惊人,身姿迷人,清纯丽人,柔弱可人。

    实在是当年顾盼笙的名声太响了,而身为顾盼笙的妹妹想不火都难。顾盼笙在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之时就曾导致万人空巷,无数人踏破铁鞋,不远万里前来提亲。容貌国色天香,身姿玲珑曼妙,而又才华过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不出则已,一鸣惊人,在“窈窕秀”上一曲琵琶,弹碎无数少男的心……自她出嫁后,据说灵州城及其周边的寺庙一夜之间多了千人前去剃度。

    “啊哦,一个是江湖第一美女接班人,一个是皇室王妃的妹妹。”说到此,说书的小姑娘把经案一拍,故作老气横秋之态——“这俩人的角逐,谁能胜出呢?预知后事如何,窈窕秀上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