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焚心

渲色芳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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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的终点站是离支教小学最近的一个小县城,从福川市出发,需要坐十个小时。承欢一行人抵达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们在县城里一家宾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少一大早就找了两辆面包车送他们进山。

    进山的路本就不开阔,还有很多弯弯绕绕,司机师傅开的并不快。只是越往前行,进了山坳,原本还算平潭的水泥路面就成了凹凸不平的泥路,车子一颠一颠的,晃得承欢头晕眼花,还一阵阵的反胃。

    她平常也轻微有些晕车,但是也没现在这样难受。

    蔡蔡带的队在另外一个车上,她和徐持带的队坐在同一个车子里。

    “付老师,喝点水会好受些。”徐持见承欢脸色发白,难受地闭着眼靠在车厢里,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承欢勉强睁开眼,把水接过来,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她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可也并没什么作用,只能继续强撑着。

    经过四个小时的车程,车子总算到了学校门口。

    学校外灰色的混凝土围墙已经有很多龟裂的痕迹,看上去十分老旧。围墙原本应该装上大门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两根混凝土石柱子立在那里。

    因为刚才在车子上徐持已经打过电话通知过,此刻学校的三个老师正带着孩子们站在门口迎接她们。

    老师里年长的一个老师叫做江进,算是这所学校的负责人,见承欢一行人下车,就立刻带着两位老师迎了上来。

    徐持正带着学生们正在从车上把带过来的东西搬下来,大家的行李比较少,但东西却很多,都是给孩子们带的。

    几个老师过来后,立刻抢着帮忙搬东西。

    江老师近五十岁,头发已经半白,穿着一件白衬衫,人很瘦,精神却十分矍铄。他一边帮忙搬东西,一边说:“你们路上这么辛苦,还给孩子们带这么多东西,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徐持立刻说:“我们坐车过来,能带的都尽量带上,江老师您就别和我们客气了。都是为了孩子们。”

    江老师立刻笑了起来,“小徐说得好,都是为了孩子们,那我就不要见外了。”他笑起来很和蔼,等转过脸来看承欢的时候,眼角还都是笑纹,“小付老师也过来了,一年不见,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他打量了一下,又冒出一句,“就是看着好像瘦了些。”

    承欢也笑了起来,“那肯定是您老眼昏花了,我明明是胖了。”

    江老师听了直点头,“老眼昏花,老眼昏花了。快快,也别在外面说了,外面热,我们把东西搬进去,去屋里说。”

    说着,他又让孩子们都过来帮忙,把东西一起搬进了老师办公室。

    学校教学楼房间不多,一排很旧的平房,除了学生们上课的四间房子之外,老师也就只有这么一间办公室。房子有些年月了,连窗户都是那种漆着红漆的木制老式窗户,漆皮已经掉的差不多,只剩下上面斑驳的印子。不大的房子里很快就堆了一大堆东西。

    孩子们显然是最高兴的,他们很多人都认识承欢和徐持,一声一声的“小付老师”“小徐老师”喊个不停。倒是蔡蔡和几个学生都是生面孔,孩子们都怯怯地不敢和她们说话。

    等搬完东西,江老师就招呼另外两个老师安排学生们去教师,他带着承欢她们把行李搬到教室后面的校舍里。

    说到校舍,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旧砖砌起来的老式砖瓦房,有些路途遥远的孩子和在这里值夜班照看孩子的老师住在这里。

    承欢和蔡蔡还有两个女学生一间,徐持则是带着几个男学生住在隔壁。

    房子明显被收拾过,很干净,桌子上还摆着一个剪成半个的矿泉水瓶,插着一束山栀子,花香盈满了整个房间。

    几个人进房间之后一闻都说香。

    江老师就说:“孩子们知道今天你们要来,特地到山上采的,这时候山上的野栀子开的最好。”他笑呵呵的,又说:“那我不妨碍你们收拾东西了,我去看看孩子们。”

    等江老师一走,蔡蔡看了看房间里的床,就问承欢,“这床该怎么分?”

    房子里放的是那种很简陋的木板床,为了节省空间和材料,床和床之间都是连在一起的。

    承欢说:“大家一起睡,挤挤就好了。我们先把行李收拾一下,一会还要给孩子们发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点东西可以收拾,衣服都放在行李箱里,就算把牙刷毛巾等日常用品都收拾出来罢了。

    东西收拾好之后,承欢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付母打了个电话,算是报平安,另外就是嘱咐她好好照顾身体。结果电话还没等挂,手机就提示没电了。

    承欢这才想起来,昨晚她在宾馆里没有充电。

    这房间没有插板,她想着只好一会去教学楼那里充。然后,她忽然想起来一样东西,又打开手提包在里面找了找。

    钱夹、身份证、钥匙、充电器……她一样一样的翻过去,可就是没有找见。

    心口就是一阵地发憷,天气已经很热了,她却感觉身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手脚都发凉。

    她又把包包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她不死心,索性将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床。

    可还是没有。

    蔡蔡和两个学生都被她的动作给吸引过来,蔡蔡问她:“是不是有东西忘了带了?”

    承欢只是不答,索性转身去翻箱子。

    蔡蔡看她找的焦急,认为必定是重要的东西了,又问:“你不要急,如果真的重要的话,你可以让伯母给你寄过来的。这里邮政应该可以寄到。”

    承欢在行李箱里找了好一会,终于在箱子口袋的隔层里翻到了那只非智能手机。

    她稍稍松了口气,按亮了手机,显示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

    今天就是七月三号,叶行北动手术的日子。

    她听他的话离开福川市,听他的话,刻意不打听他的消息,不留意他,甚至有时候都在心底告诫自己,刻意忽略这一天。可是,他在这种时候,连一个电话他都不愿意打给她?他就没有什么话想对她说,还是他对她已经无话可说。

    她出门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不要带上这个手机,可是她还是带了。

    接回傻哈之后,她经常会给这只手机充电,不过是期冀着哪天他会给她打电话。

    原本被她给刻意忽视的叶行北的一切被猛然记起,这一刻的心焦和担心就如同滔天巨浪一般讲承欢淹没,她蹲在那里,看着手机的光芒暗下去,她又急急地将它摁亮。

    来来回回好多次,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机械似得重复着这个动作,明明知道他不会给她打电话,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到底在等什么、期待什么。

    或许她想知道他手术成不成功,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或许是她想知道他还有什么想和她说。

    或许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那样她就可以安心。

    她一直把狠话说得很漂亮,她当初说再也不见他,要和他两两相忘,可是知道他的病情之后,她就控制不住自己要去见他。

    她真的当初只是想说服他去做手术吗?她也私心想要陪着他,留在他身边,不然,她也不会气他和白薇走得近。他说的不错,就算是换做其他女人,她也不会高兴。

    现在,她负气出来,告诉他除非他再死一次,她才会原谅他。可是现在她却已经又为了他心慌意乱了。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当能够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懂得珍惜。因为你觉得明天你们还依然还在一起,还可以见面,在一起的时光于你来说,并不经意。可当其中一个人真的要离开,你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挽回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或许是承欢的举动真的把蔡蔡他们吓到了,她一直蹲在那重复地按着手机,却只是把手机按亮,再也没做其他事。蔡蔡过去,也蹲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待看清楚承欢的脸,她又喊了一句,“哎……你哭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承欢仍旧没有开口。

    蔡蔡想了想,对两个女学生说:“你们先去找徐老师,一会先给孩子们分东西。”

    两个女生会意,立刻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将门关了起来。

    蔡蔡扶着承欢站起来,让她坐在床沿上,低声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

    承欢却固执地摇摇头,泪水越流越厉害,手却还紧紧抓着手机。

    蔡蔡看这情况,想她也不愿说了,索性也不再问,只是拿纸给她擦眼泪,静静地陪着她。

    两人坐了好大一会,直到外面的门被敲响。来人是两个女生中一个姓孙的女孩子,原来是饭点到了,她过来喊她们吃饭。

    承欢今天本就不舒服,刚才情绪激动,现在只觉得疲惫,也不想去吃,只是让蔡蔡过去。

    蔡蔡出门的时候,还有些担忧地嘱咐了两句,还说会给她留饭。

    承欢随便应付了几句,等她一出门,就抱着手机躺倒了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