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找寻

金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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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远这一病,病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好,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活力,每天悄无声息的躺在炕上。

    西韦请遍了彦绥的大夫,没有任何起色。心里急的没法,整个人也跟着憔悴了起来。

    自卫成走后,西远人又病的消沉,感觉人事无常,易分易离,所以把给西韦和卫成准备的,房契、地契、银钱,都给西韦看了,西韦的那一份,交给他自己保管,卫成的那一份,虽然仍由西远自己保管,放到哪里,却告诉了西韦。

    同时,把卫成为啥走的,详细跟西韦说了,嘱咐西韦,等二哥回来了,要告诉他,哥哥没有生他的气。

    西韦当时就抱着哥哥哭了,感觉哥哥这么做,像要离开他似的。同时暗骂二哥这个蠢蛋,因为一个女人的话,就抛弃了哥哥这么多年的情分,什么事情跟自己哥哥不能说,什么事情不能面对呢。

    可是,他也好想二哥,好担心二哥好不好!

    这天,家里捎信叫西韦回去,西韦把哥哥交给栓子照顾,骑马回到家里。

    玲子因为西远几个月不回家,心里很不是滋味。没事只好说头疼肚子疼的,可是,不管公公婆婆怎么捎信,西远都没有再回来。后来,西韦回来一次,直接说西远没在彦绥,跟孙叶去滨江府了,想看看能不能将家里的铺子,在滨江府开一个。

    家里人倒是没有多怀疑,成子走了,西远心里不舒服,不愿意在家待着,他们能明白。可是,媳妇怀着孕,肚子好几个月大了,小远却是连回来看一趟都不曾,不用媳妇说啥,老人都觉得西远这么做有些过分了。

    西韦回来,他们难免抱怨几句。西韦本来心力交瘁,一边因为二哥走了伤心,一边因为哥哥病了担心,还要想办法瞒着家里。

    他今年才十五岁,还是虚岁,以前家里人惯着,大哥宠着,二哥哄着,哪里想到,转眼间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心里似在油锅中煎熬一般。

    原本就心疼哥哥,如今听到自家人还说哥哥的不是,看着玲子一副矫揉造作的样子,西韦恨不得揍这个女人几巴掌,要不是她,要不是这个女人,自己家哪里会这样?

    西韦吃不住劲,马上爆发了,他以前因为日子过得顺心,自己性格又好,很少耍脾气。

    西韦不像卫成,卫成自觉不是西家人,底气不足,所以只能跟哥哥一个人任性;西韦不一样,他正正经经是西家人,还是老小,真要是任性起来,谁都拿他没辙。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哥?啊?”西韦眼圈都红了,“这个家,房子是我哥盖的,地是我哥买的,铺子是我哥开的,钱是我哥赚的,哪样不是我哥的?我哥挣的家业,想给谁就给谁,你们凭啥有意见?啊?”西韦脑袋青筋直蹦,旁边西远娘他们都吓傻,不知道好好的孩子,咋突然这样了。

    “小韦啊,娘也没说啥啊,就说你哥这么长时间没回家……”西远娘还想跟西韦解释。

    “说啥,还想说我哥啥?你们住我哥的,吃我哥的,穿我哥的,花我哥的,还想说我哥啥?我今天,我今天,”西韦转了一圈,抡起堂屋里的椅子,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我都砸了,我全都砸了,我今天把房子我都拆了我。”他还耍起浑了。

    一家人一开始是惊讶,西韦越砸越起火,别的东西砸完了,拿椅子奔桌子上的那两个当年盖房子,孙叶送的细瓷插瓶去了,奶奶反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西韦,“小啊,奶的乖小哎,这个可不敢砸啊,那是你哥和你二哥最稀罕的,你给砸了,赶明儿他们回来想找该找不着了。”

    可以说,老太太对家里这几个孩子还是真了解,她一提西远和卫成,西韦马上就像撒了气的皮球,憋了,把椅子扔了,回身抱住奶奶哭了起来,奶奶是家里刚才唯一一个没有说哥哥不对的,奶奶了解他大孙子,西远从小就是个小大人,啥事该怎么做都有主意,不是那没分寸的。

    “奶啊,”西韦抱着奶奶放声大哭,“你不知道,我哥他,我哥他生病了,病了一个多月都不好,奶!”

    西韦这一句把家里人都弄蒙了,小远病了?在回事?

    刚才因为西韦耍蛮横,爷爷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恨不得抽他两烟袋锅子,如今听这么一说,顾不上生气了,连忙问咋回事。

    奶奶听西韦刚才砸东西时候的话音就不对,孩子再不懂事也不会这么对家里人,何况他们家小韦就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

    “小韦啊,来,到奶奶屋里,跟奶奶好好说说,到底咋回事。”老太太搂着小孙子,颤颤巍巍往屋里走。

    家里其他人都跟了进去。

    只有玲子,站在堂屋里一个人发呆。完了!西远知道了,西韦知道了,一会儿西家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玲子定了定神,慢慢挪着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万没想到,当日的事情能够被西家人知道,她算准了卫成碍于面子,一定不会把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学给西家人听;可是,她也没料到,卫成这么大气性,竟然离开了家;她也没有想到,一个卫成,一个义子,会在西家人心中占如此重要的地位,或者说,在西远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她错估了形式,满盘皆输。

    玲子心中一阵阵惊慌,不知道西家人知道了真相,以后要怎么对她。她只是,她只是不忿自己的丈夫对别人比对自己还用心罢了;她只是,只是太喜欢西远西长关罢了!

    当天的晚饭,家里人谁都没有吃,西家整个院落静悄悄的,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压抑和伤心。

    半夜的时候,小不点从东厢房玲子的房间跑出来,敲正屋的门。因为西远长期不回家,玲子又有身孕,家里人不放心,只好让不点陪着嫂子,万一有点啥事,跟前好有个照应的。

    不点是个能拿事的小丫头,把玲子照顾的挺好,她半夜跑出来没别的事,玲子肚子疼。

    西家人都起来了,西明文到东院找二弟西明武,兄弟两个一起去接李大夫和产婆,奶奶看玲子的样子,觉得可能要早产。

    玲子握着奶奶的手,吧嗒吧嗒掉眼泪,悔不当初,奶奶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别胡思乱想,看奶奶对她还好,玲子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灶房里,西远娘红肿着双眼烧开水,他们西家都不是那种狠心的人,即使对玲子的行事不满,也不会糟践人,何况这件事,还要看小远的意思,小远要是想和玲子过,他们老人也不能说啥,小远要是不想……

    唉!他们小远,啥事都明明白白的,咋轮到自己的事情了,这么不顺心!

    玲子折腾了半宿,生了个丫头。她硬撑着,盼自己能生个儿子,即使西家人对自己有怨气,看在孩子面上,也能善待自己,可是,天不如人愿,生了个丫头!

    玲子很失望,懒得理自己闺女,奶奶年纪大了,早回自己屋里了。西远娘无奈,只好亲自照看。

    “七活八不活,”好在是七个多月,孩子虽然只有猫崽般大,精心照料,应该没事儿。

    西韦回家混作一通,把小侄女提前作了出来,心里一阵阵后怕,第二天一溜烟跑回彦绥,告诉哥哥去了。

    西远听了,没有任何言语。

    家里,因为玲子不肯管闺女,孩子没有奶吃,西远娘没办法,只好让秋阳媳妇李氏先给奶着,他们家儿子刚一生日,还没断奶,正好可以给小丫头吃些。

    秋阳嘱咐媳妇,自己家受西家颇多照顾,如今能够回报一点,一定要尽心,李氏点头应了。她本来和玲子关系还好,但是后来见玲子每天和村里那些碎嘴婆娘走的近,才慢慢疏远了,但是,不影响她和西家人感情。

    实在无法,自己家孩子不能总吃人家的奶,西远娘只好叫栓子从彦绥给雇个奶娘回来,因为她要照看孩子,奶奶家里的事情不管了,打算过几天去彦绥看他大孙子,谁也没有大孙子在老太太心里重要。

    要不是孩子刚出生,小远没在家,她再走了,家里没人支应不好看,老太太第二天就跟西韦去了。

    奶奶压着性子,叫老赵赶车去给玲子娘家送信,该有的礼节,他们西家不能少。

    因为玲子没人照看,西远娘又嘱咐栓子从彦绥给买个丫头回来。

    他们家还没有一个奴仆呢,连李原,西远当初都是签的长期雇佣契约。李原当时还不乐意,认为大少爷这是不想要他,直到西远把张财的、栓子的、李歪脖家的契约都拿给他看,李原才不情不愿地签了。

    把西远气得,还真没遇见过,竟然有人当长工不乐意,争着抢着非得当奴仆。其实,终西远一生,连同后来的卫家,都没有一个奴仆,家里都是请的长工,西家几个弟弟,不约而同地遵守了长兄的这个习惯。

    如今,西远娘没办法,只好让栓子先把人买来,等小远回来以后看咋办吧。

    栓子办事很利索,没出三天,就把人给领了回来。奶娘二十岁,刚生个孩子没留住,正好可以给前前当奶娘。

    前前的名字是她小姑姑不点给取的,因为大哥不在,嫂子不管,不点琢磨着,孩子提前出生,就叫了这个名字。

    买来的丫头今年十五岁,干活挺利落,两个人西远娘都很满意。

    同时,赵叔也给接来了玲子爹娘,玲子爹娘一开始很高兴,尽管闺女给西家生的是女儿,但是这也是西家的后代不是,而且他们知道,西家老少三代,就不点一个闺女,尽管是老三家的,但是在大伯家要多受宠有多受宠,所以,他们一点儿没担心玲子生个闺女,西家会因此薄待了自己女儿。

    可是,等他们来了以后,却发现西家气氛有些不对,最明显的是,他们女婿没有回来。

    媳妇生了孩儿,丈夫不回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玲子娘心里忐忑,等没人的时候,悄悄问玲子。

    玲子早就承受不住了,哭着跟她娘把事情经过讲了,自己娘,没什么好隐瞒的,原原本本,一丝不漏。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玲子娘一听,恨得啪啪啪捶了玲子好几下,多好的亲事啊,自己闺女自小心气高,要找个一等一的人,一等一的人家,他们都觉得这是白日做梦,结果碰到了西家。

    老人们都为玲子高兴,西家娶他们玲子,还不是看在吴老爷子两次相救的恩情,还有两家常来常往,彼此了解的份上?要不他们一个普通农户,哪里攀得上这么好的门户!玲子出嫁,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多少人嫉妒。

    如今自己闺女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和人家弟弟抢哥哥,多傻啊!不知道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吗?刚刚成亲半年,就跟人家比十几年的兄弟情,哪里比得过吆。

    卫成虽然不是西家亲生的,可是,当初卫成豁出命来救西远,那能是没有情分吗?感情的事情都是相互的,一定西远也那么对他了。

    闺女哎,你可真够糊涂的了!

    “娘,我知道错了,可是,我也没想到卫成会一气之下走了,现在,我想认错,都找不到长关。”玲子真是后悔了,想想刚成亲那会,西家人待她和气,弟弟们尊重长嫂,西远对她更是体贴温柔、关怀备至。虽然不是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也比那些粗剌剌的庄稼汉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听了别人怂恿,去跟卫成较劲,如今只落得家中长辈不喜欢,丈夫冷淡,小叔讨厌,西韦那天的话都是说给她听的,她哪里听不出来。

    “你啊,闺女啊,西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人家有房有地有钱,城里有铺子,兄弟有功名,这是人西家不张扬。你想想,咱们十里八乡的财主家,是不是也就这样?这样的人家,儿子有个三妻四妾都正常,何况女婿对你还不错,你怎么这么糊涂?”

    玲子娘真是恨铁不成钢,自家住在山脚下,山里有胡子,虽然有不成文的约定,不骚扰附近村庄的农户,但是他们怕闺女被胡子瞧上,虏到山上去,所以很少叫闺女出门走动,还是少了见识。

    “娘,那我该怎么办啊?”玲子听他娘这么一说,心更慌了。西远要是弄几个小老婆回来,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女婿好几个月没回来?”玲子娘问,心里担忧,西远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娘?”

    “别哭了,看把眼睛哭坏了。我明儿叫你爹去瞧瞧,看是真病了,还是有别的事情。你啊,夫妻哪有隔夜仇,小远就是一时赌气,等他回来,你好好低个头,认个错,可不能再犟了,听着没有?”玲子娘嘱咐闺女。

    “我知道了,我以后都听他的。”娘俩在那里合计,怎么把西远的心再笼络回来,却没想想,她们想要认错的那个人,肯不肯原谅他们。

    正好家里人忙不开,玲子娘来了,西远娘就把伺候月子事情交给亲家母,自己娘伺候,好了坏了别埋怨他们西家人。

    奶奶不管这些,玲子爹娘来了,老人家第二天就起身去瞧他大孙子,玲子爹要跟着,说瞧瞧女婿的病,奶奶笑了笑,同意了,他们的心思,奶奶哪里猜不透。

    西韦回去把事情学了,西远猜测家里人一定会来,让西韦把他弄回彦绥家里,给卫成的房子,除了西韦,还不想告诉别人。

    玲子爹来了,见西远病的形销骨立,还有什么可怀疑,住了一宿,第二天又回莲花村了。

    他走了,剩下西远祖孙三个,奶奶抱着西远老泪纵横,“奶的大孙子哎,怎么成了这样了!”

    西远见了奶奶,忍不住了,嚎啕大哭,“奶啊,我把成子给弄丢了!”

    西韦抱着奶奶和哥哥,娘三个哭成一团。奶奶见西远哭了,心下松了口气,能发泄出来就是好事。

    “奶啊,我把成子心给伤了,成子不要我们了。”西远纠结的,无非卫成心伤而走的事情罢了。

    “净胡说,我们成子可不是那么心窄的孩子,成子走啊,一定是觉得没脸见你了,以为自己闯祸了,这个傻孩子。”奶奶摸着大孙子的背,这孩子从小就跟个大人似的,很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让人看着心酸。

    “可是,成子走了这么长时间,连个信儿都没给家里。”

    “你啊,净钻牛角尖,成子不给家里信儿,一定有他的苦衷,就像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一样,你说你心里没有爷爷奶奶吗?”

    “不是。”

    “那不就结了,成子也不会,成子啊,命不好,小的时候没少遭罪,后来到了咱家才享福,老天爷一定是看他该遭的罪没遭完,要给他找补回来。远啊,你得好好的,别等成子遭完罪了,想回来找我们,我们这边再出了差头,啊!”

    可以说,奶奶毕竟是有过人生经历的老人,又了解家里的几个孙子,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西远从卫成走了以后的心结,慢慢被奶奶打开了。

    西远得的是心病,解开了就好了。

    奶奶也不回莲花村,就在这照顾大孙子,狗蛋这个小大夫也不出去偷艺了,在家里专门看护大哥,诊脉、熬药、煎汤,别说,人家的医术还真没白学,西远的病在狗蛋精心调理下,慢慢有了起色。

    这天,西远已经能够下炕活动,正在地上溜达,外面天气寒冷,狗蛋严禁大哥出去。

    叶先生跟着西韦来了。

    卫成从军,西远发疯般的寻找,叶先生怎么会不知道,看着西远的样子,先生心里跟着着急,因此,把自己能动用的人脉都动用了。

    “先生,您怎么来了,天这么冷。”叶先生一到冬天不良于行,很少出屋。

    “我啊,托在京城的熟人打听了一下,”

    “先生,您打听到成子下落了?”没等先生说完,西远就惊喜焦急的问。

    “长关啊,你别急,听我说,算不上是打听到了,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哥,你别急,快坐这儿听先生慢慢说。”西韦扶完先生坐下,过来扶哥哥。

    “你知道,咱们北地实际上属于皇上三子,平王的封地,皇上共七子,现在几个皇子争斗的很厉害,三皇子是几个皇子里面实力最强的,也是最有实力跟太子争位的。”叶先生望着西远急切的目光,心下暗叹了口气。

    “那,跟成子有啥关系?”是啊,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跟卫成一个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据说,平王有一支骁勇善战的精锐军,名叫虎豹骑(1),共有八千人,个个儿郎都是勇猛刚健擅骑射,因为对平王很重要,因此相关事情严格保密,没有对外公开过,知之者甚少,而且,听说他们的驻扎地点不确定,时常更换,没有人能够知道到底在哪里。”叶先生说完同情地看着西远。

    “先生,你是说,成子他,他就在虎豹骑?”西远再次确认,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要找到卫成,真是千难万难。

    叶先生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了口气,如果卫成去了普通军队,何至于一点音讯查不到,十有*就是这样了。

    西远手里无措的转着茶杯,望着桌面发愣。

    “不过,平王的封地就在我们北方,虎豹骑不管在哪里驻扎,都跑不出封地范围,而且,按常理推测,应该是比较重要的地方。”叶先生禁不住把自己分析的情况说给西远听,给一分希望总比彻底失望好。

    “先生……?”西远的眼里又燃起了火苗。

    “长关啊,好自为之吧。唉!”叶先生拍了拍西远的手,起身离开,实在不愿意看见,以前那么风轻云淡的学生,如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