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分手

令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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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源迷迷糊糊地被贺景瑞拉回家。

    他打李邺的电话,关机。再打,仍然关机……一次又一次的联系未果让他濒于绝望。到后来仿佛已经不是要向他问清情况,而是只想听到他的声音。

    贺景瑞看着沈清源疯了似的拨打电话,几次想出言想劝,最终一句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在他身边陪伴。

    凌晨的时候沈清源眯了一会儿,李邺打来电话还是贺景瑞递到他耳边。

    李邺在电话里很不高兴地说:“我开机就全是你的电话,有一百多个吧?你这样不好,让我压力很大。”

    沈清源出奇冷静地听他说完,冷笑道:“我总要把事情问清楚。”

    李邺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下午两点,老地方见。”

    贺景瑞想要陪沈清源一起去见李邺,沈清源不让。

    他偷偷地跟着沈清源来到李、沈约会的小旅馆,躲在花坛后面一面等沈清源,一面听李爷爷向他汇报股市行情。

    李邺选在旅馆见面主要是怕沈清源和他闹。

    就平时沈清源对他的热乎劲儿真说不准会闹成什么样,还是找个私/密空间比较保险。

    但是沈清源表现得很平静,没哭没闹,瞪着一双清冷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李邺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心虚,有些赧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沉默良久,他才清了清嗓子说:“我今天是想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沈清源点头道:“昨天那个吗?看着比你大。”

    “我在她的公司实习,她对我很照顾,我对她也有好感,我们很快就要订婚。”

    “哦,是个富婆啊。”

    李邺说:“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不管我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或者我不和她在一起,我们俩都不可能。”

    李邺说:“俩男的在一起没结果的。我家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要传宗接代,这你是知道的。”

    李邺说:“当初我们就不该在一起,也是我昏头了……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不懂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沈清源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阖,所有的话都听进耳了,却又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他在心里问自己:“这是要分手了?”

    李邺说得口干舌燥,沈清源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急了,问:“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仰脸望着他,沈清源小心地,轻轻地问:“你找了女朋友,要和我分手是吗?”

    李邺没有回答,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拿出烟盒点上烟,烦躁地狠吸几口。

    他不太想分手,但好像这样两边占着太不像样。

    沈清源垂下眼睫说:“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和我那个,还说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李邺夹着烟搔了搔眉心,说:“我也说不清。反正我没骗你,我以为你知道我最终的选择。”

    沈清源无声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你一开始就只打算和我玩玩。”

    “小源!”李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腾地跳起来,提高声音道:“我不是和你玩!男女谈恋爱还会分手,何况是同性恋,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我没对你说实话是我的错,可我也是怕你难过才瞒着你。”

    沈清源低低地“嗯”了一声,说:“那就这样吧。”

    大约是昨夜的连环催命电话耗尽了沈清源的全部心力,他现在没力气愤怒,心里空空的。

    只想早点离开,到看不到李邺的地方呆着。

    在李邺这一方,预期里本来该有的吵闹没有出现,他竟不由得有些失落,总觉得沈清源不该是这种反应,太冷淡了,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拖延时间似的继续说:“你以前给我买了不少东西,还有钱……那三万块算我还你的,要是不够你跟我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沈清源摇摇头,杵着床栏站起来,说:“不用了。你找那女的要钱估计也不容易,算了,就三万吧。”

    被噎得倒吸一口气,李邺红着脸说不出话。

    沈清源走到门口停下,转头对李邺说:“李邺哥,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喜欢你,想要和你长长久久的。我说不出祝你幸福的话,我就祝你和那女的早日一拍两散!”

    他的话音随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戛然而止。

    李邺像是被甩了一耳光似的羞恼难当。

    沈清源游魂似的飘出旅馆,好像被外面的阳光照飞了三魂两魄。他扶住行道树才勉强站稳。

    他再次被一只手臂搂住,并及时送上了一瓶可乐。

    贺景瑞叼着根吸管,勾着一边嘴角痞痞地冲他笑,问:“谈完了?”

    “嗯。分手了。”沈清源无力地笑笑。

    “分了好,再找好的。喝口汽水,冰镇的。”贺景瑞把吸管送到他嘴里说。

    依言吸了几口可乐,沈清源稍微回过点神,对贺景瑞说:“他给了我三万块做分手费。”

    “才三万块,忒少了。你干嘛不让他多给些,他不给你就把他的事捅出去,搞臭他。”贺景瑞撇嘴道。

    “好聚好散,没必要吧。”沈清源不解地回答。

    贺景瑞围着他转了一圈,一个劲儿咂嘴道:“啧啧,你这只铁公鸡对小情儿倒真大方。我怎么才发现你是个圣父呢?”

    他揽住沈清源的肩头带着他往前走,嬉笑着说:“走吧圣父,你现在有钱了,得请我好好吃一顿。”

    沈清源真去取了钱找了一家他平时不敢进的餐厅,两个人要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菜。

    他也不会点什么高档菜,尽点水煮肉片、鱼香肉丝这类的大陆菜。

    贺景瑞冲着一脸为难的服务员重新报了菜名。沈清源赧然地说自己是土老帽。还说以前就是有钱也不敢乱花,尽想着给李邺多买几条好烟。

    看他面上很平静,贺景瑞便大着胆子开了几句玩笑。

    菜上来以后,沈清源疯狂地大嚼,吃得食物都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还在吃。

    等他鼓着肚子从餐厅出来,他说想去酒吧玩,并很豪气地买了一百块一盒的好烟。

    贺景瑞问他去正常的酒吧还是去gay吧?去演义吧还是慢摇吧?沈清源咬着烟发狠说,妈的酒吧还有这么多讲究,我白进城那么多年了!

    然后让贺景瑞推荐一家好玩的,他请客。

    鉴于沈清源的铁公鸡特性,贺景瑞只带他去了一家普通酒吧。

    三杯酒下肚,贺景瑞开始后悔了。

    沈清源酒量不好,灌了酒整个人十分亢奋。拉着贺景瑞的袖子痛诉情史,把他和李邺穿开裆裤时的糗事都拿出来说。

    什么小学时候自己崴了脚,李邺天天背着他上下学。什么他没钱买书,李邺把他的旧书旧文具留给他,还用自己的零用钱给他买吃的。什么他进城打工,李邺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钱给他,还跟着汽车走了好大一段路……

    总之就是竹马竹马两小无猜,整个一现代秦香莲与陈世美,还是男版的。

    沈清源和李邺分手时挺干脆潇洒,此刻原型毕露,咧着个嘴边说胡话,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蹭到贺景瑞的衣服上。

    “我和他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要和我分呐?”

    “那富婆的能像我对他那么好、那么一心一意?”

    “他说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长久,我可是一直相信他、等着他的!我真他妈是个大傻b。呜呜……”

    ……

    后来说得没词儿了,干脆伏在贺景瑞怀里嚎啕大哭。

    周围的人好奇地注视着他们,贺景瑞泰然自若豪不羞惭地轻拍沈清源的脊背,对看热闹的人说我兄弟失恋了。

    围观的人同情地点头,甚至旁边有一桌也是失恋的过来拼桌,七嘴八舌地说尽些前男友结婚新郎不是我的事。最后一个人的失恋变成了一群人的失恋,很好地演绎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戏码。

    贺景瑞没跟着他们闹,双臂抱在胸前,静静地旁观,心里怪不是滋味。

    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辈子还没失过恋,没为什么人心痛过、癫狂过。真特么白活了!

    他把目光停在沈清源身上,心里只有一个期望,如果眼前这个人,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为自己这样流泪,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他们离开酒吧的时候,沈清源已经喝得烂醉,整个人瘫在贺景瑞身上。

    站在门口,让风一吹,沈清源蹲在垃圾筒边吐了个天昏地暗。好容易吐完,人已经站都站不直了。贺景瑞只得背他去拦出租车。

    出租车一看到烂醉如泥的沈清源,怕在车上吐都不愿意拉载。

    深更半夜的,早没公交车了,贺景瑞只得背着他边走边试图拦车。

    喝醉的人特别重,压得贺景瑞气喘如牛,才走了十多分钟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像一条银鱼般在夜色中滑过,又倒回来停在贺景瑞身旁。

    车窗摇下,露出周一鸣微笑的脸,“贺少?拦不到车么?我送你们吧。”

    贺景瑞戒备地看着他不说话。

    周一鸣笑容更深,冲他扬了扬下颌,说:“你朋友喝醉了,这个钟点拦车不容易。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贺景瑞沉着脸略一思忖,哼道:“谁怕你!我就是不想和你打交道。”嘴里说着狠话,人还是上前拉开车门抱起沈清源钻进车里。

    周一鸣透过后视镜注视着趴在贺景瑞腿上人事不省的沈清源,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新找的小情儿?”

    贺景瑞忙把沈清源紧抱在怀里,拿手挡了他的脸,“要你管。”

    “景瑞,我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你别这样小器嘛。为了个肯尼和我赌气,值得吗?”周一鸣不以为意地笑着说:要不我把他还给你?”

    “别别别,你自个儿留着,我不稀罕!”贺景瑞冲着周一鸣恶形恶状地说:“我不理你是因为你小子憋着一肚子坏水,沾上你我就要倒霉。你说你从小害过我多少次?还有上次违禁品那事,是不是你捅出去的?”

    周一鸣笑了笑,没搭话。

    昏暗的车厢里一片沉寂。

    贺景瑞低头凝视着沈清源,不时爱怜地摸/摸/他的脸,扒拉一下他的头发。周一鸣把他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

    离修鞋铺还有一段距离,贺景瑞就让周一鸣停车。

    他可不想让这个周扒皮打扰他的新生活。

    下车的时候,周一鸣握住贺景瑞的手,顺势把一个装着药粉的小袋塞他手里。意味不明地笑着,说:“助兴的。效果很好。和你的小情儿好好玩。”

    贺景瑞捏着药包注视着周一鸣的跑车消失在夜色里,犹疑着把药包揣进裤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