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一碗苦茶

扫雪寻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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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碗苦茶

    看这陆续到来客人,虽然衣着朴素,但是穿得很整齐,衣服上也见不着补丁。这种很自然流露出身份气息,常年做百姓生意老于眼中是那么清晰——这些人绝非普通百姓。

    茶馆满座,没有女子和孩童,八成是青壮年。只有一两个中年人,但从他们眼中情态来看,绝非是来打发无聊时光闲人。那些青年人,坐姿端正不苟言笑,饮茶姿势严谨,陡然一看像是斯文人,但他们目光中精芒内敛,让人多看两眼就不自觉感到一股压力,然而这种压力却是没有一点匪气。

    老于站茶柜后,用一块粗棉布将一个茶碗擦得咯吱作响,垂着眉眼不时扫一下茶馆中满堂茶客,越看越觉得其中另有故事。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感觉到这些人恐怕是哪府贵宾,绝非匪类。京都,也没有什么山*匪敢这么明目张胆聚众闹事,而昭国才立,国信正盛,还不可能这么出现周国那种官匪一家情况。再说,就他这老于茶馆资本,又不是内城‘白云居’那种黄金地皮、贵族信誉高级酒楼,全抢去也榨不出几两银子,谁会稀罕呢?

    于是,老于眼里,好奇情绪越来越重。但很他心中第一个认知到,是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一定不能多看多问。别人看似隐藏身份,实际上欲抑故扬,这种暗示还不够明显么?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人来了,一个他知道身份人独自走了进来,到此时老于心里这才咯噔一声,有些明了了,连忙退到后面厨房去烧茶去了。

    因为这个人一到来,老于知道,自己不该知道,不该看人和事儿,来了。

    严陆身着便服,未带一个随侍,独身走进茶馆应约。

    一进门,身为武将他便清晰感觉到,茶馆里那些端坐饮茶青年们都是有功夫身,他心里本有一些兴奋、一些忐忑又被挑高了一分。

    他兴奋是,第一次面见那位大人,忐忑是,那位大人为何要这个时候见自己?即便来到这样平常甚至有些寒酸小茶馆,是那位大人特意放低身价,然而他得到消息后换服赶来,心里压力依旧未减轻多少。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身份位置越高人,只有内心强大到一定程度才能驾驭其身份位置,只要做事需要,也就不甚意这种表面排场。那种已生发骨子里自信与威压,也不是全靠排场来堆积。有些越不乎这些人,雷霆手段加可怕。

    严陆刚走进茶馆,就有一个青年人走近来,招手引路。严陆虽然不知道此人姓名身份,却是不敢怠慢,跟着他来到一张桌子前。

    桌边坐着一位年约五十中年人。此人双眉很淡,但当他抬起眼皮,双眼完全睁开时,那双眼睛却是无需双眉拥簇,目锐如刺,让人不敢直视。

    中年人见严陆来了,一直端着茶碗手放了下来,自鼻下半张脸完全展露开来时,微微一弯嘴唇,令他这整张脸线条也柔和了一些。

    “严陆?”

    “是。”

    “坐。”

    严陆不敢擅坐,但听到这个字自中年人嘴中说出,他便默然坐了下来。

    已有人自觉上前,为严陆斟茶,但他并非茶馆老板和跑堂。

    斟茶是那个引严陆到桌边青年人。只见茶壶他手中微倾时,那茶水就成了一条细泉,凌空而下,撞击严陆面前茶碗里,却没有溅出分毫,只是发出琳琅之声。

    茶已斟好,热气蒸腾,令两人目光之间有了一点阻隔。严陆双眉平展了一些,双肩却还是微微绷着。这时就听对面坐着中年人慢慢开口说道:昨夜,是你命城楼上箭手那么做?”

    严陆心神一动,恭敬说道:是,但”

    他只说了两个字,便闭上了嘴,将那句心中疑虑咽了回去。

    中年人见状却是面露一丝笑意,然后敛神说道:你也不解释,我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罢了,这件事详细我会找机会查。为了陛下,京都羽林军能力,无论从内从外,都不该如此。”

    严陆一怔,旋即站起身来,抱拳深深一揖,说道:谢大人。”

    中年人也站起身,用手拍了拍严陆肩膀,然后说道:你去清州,不要心存不满。清州临海,有许多你陆地上学不到东西。那里也别苛刻了自己,该吃得吃,该喝得喝。”

    严陆听着这样关怀细致话,心弦不由得一松,低头重重一点。

    中年人收回了手,然后离开了桌边,向茶馆外走去。临近门口时候又说道:我先走了,你且留下来,再品一品京都茶滋味吧。”

    中年人就那么走了,当严陆抬起头时候,就连随行那些青年人也都走出去了大半。

    那中年人行前面,直到他站起身时,严陆才发现,这个浸yin官场近三十年京官并没有一贯文人姿态。特别是当他身边青年很自然将一件青褐色斗篷覆他肩上时,宽大斗篷并没有让他显得身材短矮,反而有一种严陆久违了大将风范。这不禁让严陆想到了数年前站那个人背后,睥睨崖下敌军回忆。

    中年人走过小街转角时候,身上披着兽皮与精丝倾轧胶合制成斗篷被一阵转溜子风荡起,发出“噗噗”沉闷声响。严陆脑中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想法有多荒谬。这天下,终究是王家,站他身前那个能令他马首是瞻,也终究是王氏帝王,身为武将,此种信念不能移。

    严陆目光迟迟未从街角收回,嘴中微有涩意。这个时候,茶馆老板老于终于从后面炉房走了出来,对着严陆一揖,然后恭敬说道:客官,您还要点什么佐茶点心么?”

    严陆,老于认识,只不过这种认识只是一个模糊概念。内城老于去过几回,有幸城楼上看到轻甲身严陆,所以他知道严陆是京官,职权是镇守内城城楼,只是不知道详细姓名。

    想到京都安防之责令这个人身上,老于对严陆心存敬意,但想到那个中年人等一行人排场,他也只能恭敬有余,对身份地位等实际东西并不挑明,权当对方只是一名贵客。

    不是所有大人物,都可以攀亲近,甚至有时候,切忌让这类人物感觉到自己有故意亲近成分。你若心怀不诚,莫怪他人把你当咸鱼,这点世故,老于自是清楚。

    严陆面对茶馆老板恭敬并未立即表示什么,只是大大方方桌边坐下,端起那碗之前经由那中年人身边青年斟一碗茶,看了一眼后才轻描淡写说道:刚才那些茶客茶资付清了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老于闻言心中一动,连忙垂眉敛目和声答道:都付清了,谢谢客观挂念。”

    严陆闻言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点细碎银子,亲手放到茶馆老板手里,接着淡淡说道:我惯常都是喝酒,所以喝不惯清淡茶,去把你店里苦茶给我煮一壶端来。”

    那银子刚一入手,老于心底就有了数。刚才他答话内容无论真假,都不及这位贵客下手大方,这一锭亲手给予碎银,内城中恐怕都不够买‘飞霞楼’里姑娘半支曲,不过,却能超过他老于茶馆三天收入。就凭这一点,老于配茶、烧茶、端茶手脚都利索了许多。

    一碗琥珀色老茶汤端手,闻着香沁鼻,喝起来却极苦。严陆喝了一口,双眉一蹙,然慢慢回味着那茶滋味。苦浸喉穿肠,但后留嘴里却是淡淡甜味,跟自己平时饮完烈酒后那种穿胸畅大为不同,他心中不禁又回想起那个中年人对他说过每一句话。

    昭历元年四月十五日,严陆坐上了去往清洲马车。此番离京,不知何时能再归来,不凑巧是,去清洲居然要再过宁门。

    马车穿过宁门时候,严陆忍不住掀开马车布帘,宛如出阁少女回望娘家人一样,看向那座他立守过城楼,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但当马车行出宁门,严陆一回头,发现城门旁边城墙下,有几个守城卒正用石砖修补城楼。不知怎,他心里不由得浮起一丝诡异感觉,随着马车走远,变得说不清道不明起来。

    宁门之上,一袭青褐色斗篷整齐叠成带状,平整被一个立若标枪青年神色凝重托手中。他身旁,一个鬓发中已见星点白斑中年人稳若磐石坐藤椅上,遥望已经走得远了马车车队后卷起一缕尘尾,缓缓放下了手中茶盏。

    他站起身来,手指无意识按城墙石砖上,五指指腹摩挲着,感受着石砖上凹凸处传来磨砂感,半晌才对刚才与他对坐饮茶,此时正百无聊赖玩着茶盏盖儿一个青衫年轻人说道:你觉得如何?”

    、一碗苦茶

    、一碗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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